高壁嶺到汾州州城只有一百餘里,張秀讓司馬道和陸羽熟悉後,一行人便出發前往汾州州城。
白冥則領親衛營稍後隨行,並且到達汾州城附近後,便找個僻靜之地安營,將親衛軍隱匿起來,暫時不要露面。
次日午時,張秀一行人便來到了汾州城。
進城時,竟然有官兵收取進城費,價格倒是不算貴,一人十文,馬車的話再加十文。
十文錢對張秀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普通貨郎而言,能買好些饅頭,甚至是切幾兩牛羊肉。
這還是張秀離開京畿之地後,第一次遇到收進城費的地方。
“公子,這種事並不新鮮。”
司馬道語氣平靜的向張秀解釋道:“離京畿之地越遠,情況越是混亂。除了進城要交錢,各地官員各種巧立稅收名目,壓得百姓苦不堪言。搞不好,以後呼吸都要交錢。”
張秀默然。
這天下混亂,可不是說說而已。整個大夏,也就京畿道內也算規矩,離開京畿道,縣令、刺史就是土皇帝,開始瘋狂攬財,毫無顧忌。
御史臺不監察嗎?
監察啊,但敢處理這些貪官嗎?
這些貪官攬財得利後,不只是留給自己,還要往上前送錢。縣令給刺史送錢,刺史給朝廷大員送錢,每個人都有保護傘,御史臺敢查嗎?
更何況御史臺的御史大夫王學而就是個大貪官。
京都百姓對王學而有句評價,說王學而名字的由來是《論語-學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所以王學而每日醒來也三省吾身:錢呢,錢呢,老子的錢呢?
其次,天下貪官一家親,法不責眾,貪官太多,沒法處罰,那麼貪贓枉法的事情就成了普遍。
張秀沉默的同時,感覺到了悲哀。
大夏國國祚兩百五十三年,當年平定亂世,恢復秩序,如今卻變成了當初平定的樣子,果然啊,屠龍者終將變成惡龍。
“進城吧。”
張秀沒有多說什麼,沉聲道。
眾人點頭,交了進城費,然後進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此行中,共有張秀、陸羽、楊鵬飛和劉倉等四護衛,以及司馬道、玉雙兒幾人。
張秀答應了司馬道,要讓玉雙兒的仇人身敗名裂、不得好死,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但現在這位仇人搖身一變,已經成為了汾州刺史。
一個強盜,想要變成汾州刺史,僅靠個人或者金錢是做不到的,身後必然有巨大的保護傘。
雖然張秀身份尊貴,是親王,但他也不能無法無天的直接殺刺史,也要考慮後果。
所以住下後,張秀便對陸羽說道:“先生,勞煩你查一查汾州刺史鹿海鳴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陸羽早已知道此行的目的,他也震驚於一個強盜竟然能做刺史,更加明白其背後的勢力,於是正色道:“公子,我會仔細徹查。”
一旁的司馬道什麼也沒說,顯然他是知道鹿海鳴的一些底細的,但他現在是考驗張秀是否值得投效,所以不會幫忙。
陸羽出去後,直到傍晚時辰才回來,然後被張秀請去了房間。
張秀問道:“先生,調查的如何?”
陸羽臉色凝重,說道:“殿下,鹿海鳴的背景很乾淨,沒有任何做強盜的痕跡,關於出身,是嶺南道循州人士,家道中落,年輕時便離家闖蕩。但是經過我深入的詢問,發現此人從未回過循州老家,反而每次祭祖常去青州,所以屬下猜測,他根本不是循州人,故意扯出這個身份,是因為循州離得非常遠,一般人誰會去調查他的出身?”
“那他是如何進入官場的?”張秀又問。
陸羽道:“是透過薦舉!”
張秀點了點頭,他也猜到了。
大夏國有三種入仕途徑,科舉、世襲和薦舉。
無錯書吧有真才實學可以透過科舉,有家世可以透過世襲,而薦舉的途徑則是綜合這兩處,但是薦舉者,無不是朝廷的權臣。
張秀問道:“誰為鹿海鳴薦舉的?”
陸羽深吸一口氣,道:“是現今的河東節度使安陸山!當年,安陸山是青州刺史,舉薦了鹿海鳴,做一名縣丞,後來隨著安陸山節節高升,鹿海鳴也跟著擢升,短短十年的功夫,成為了一州刺史。”
“竟然是安陸山!”張秀臉色一凝。
當今大夏國境內,武將割據,最有權勢的幾個人,必然是六大節度使,安陸山就是其中之一,任職河東節度使,治所太原府,掌管五萬兵力。
別看張秀是幽州大都督,但大都督只管軍務,而節度使是軍政一體,當真是封疆大吏。再加上還是太原府這個““襟四塞之要衝,控五原之都邑”的重要位置,可想而知安陸山的能耐。
如果將來大夏天下大亂,那安陸山必是一方諸侯,可以逐鹿中原。
“這有些難辦了…”
張秀摸著下巴,皺起了眉頭。
他猜到鹿海鳴有靠山,沒想到會是安陸山。弄死鹿海鳴很簡單,但得罪安陸山,卻是一件麻煩,畢竟張秀還沒到幽州呢,到時候去了幽州還得搞定幽州軍,安陸山一旦給自己下絆子,就會增加很大麻煩。
陸羽點了點頭,他查到情況後,也意識到了問題,所以他便道:“殿下,司馬道不把情況告知,讓我們自己查,顯然是事先就知道此事的。安陸山不得不小心,所以這仇…”
“必須報!”張秀沒有任何猶豫,堅定說道。
陸羽看著張秀,沒有說話。
張秀又道:“司馬道有大才,若得到輔佐,如虎添翼。鹿海鳴此賊也敢死!至於得罪安陸山…”
他的嘴角泛起冷笑,反問道:“就算現在不得罪安陸山,本王到了幽州,安陸山這個老賊就會坐視本王拿下幽州嗎?所以從本王做大都督開始,就註定和安陸山是敵人。至於安陸山的刁難或者針對,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看到張秀渾然無懼,陸羽那平靜的神態終於浮現笑容。
一個畏手畏腳的主公難成大事,一個有勇無謀的主公也難成大事。很顯然,張秀不是這兩類人。
陸羽便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從殿下擔任幽州大都督開始,就已經和安陸山是敵人了。安陸山染指北方之野心早已昭然若揭。”
“殿下是否知道,當初安陸山擔任兵部左侍郎時,向陛下進讒言,說幽州節度使擁兵自重,有割裂嫌疑,於是乎,陛下聽信讒言,便廢黜了幽州節度使,並將幽州節度使滿門抄斬,後設立幽州大都督,統兵從八萬,銳減到兩萬。”
“竟有這事?!”張秀一愣,顯然不知此事。
當年大夏有七大節度使,幽州節度使統兵八萬,是七大節度使中統兵僅次於隴右節度使。因為隴右節度使防備的是西面的大殷國,統兵九萬。
陸羽點頭肯定。
張秀眯著眼睛,安陸山搞垮幽州節度使,如今又擔任河東節度使,當真是步步高昇,若說他背後沒人,張秀可不信。
“先生,安陸山支援的哪位皇子?”張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