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
殿前的花盆裡插著幾枝含苞待放的迎春花,鮮綠的枝條,金黃的花苞,惹得人相見歡喜。一張松木長桌上,規規矩矩擺放著幾碟小菜,一壺米酒。一女子背對著殿門,依靠著長桌,一隻纖長白皙的手輕輕搭在書卷上,另一隻手提著一隻雞爪,雞爪上的香油滴落在女子的白紗長裙上,女子也毫不理會,靜靜地發著呆。
“陛下!”一身白裙的侍女走了進來“陛下!太上帝的祭禮已經擬好了,您過目……”
“好……放那吧……”白裙侍女走出大殿,將門帶上,女子這才轉過身來,是昭翎……陛下。
兩年前的今天,當年的大熙帝被南胤的長生蠱術所迷惑,藉著羅摩鼎的邪惡能力欺害屠戮百姓,也最終傷了自己,丟了性命。
大熙帝只有昭翎這麼一個女兒,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為保國之繁盛,民之安康,為了守住這大熙百年基業,昭翎褪去女子常有的嬌柔依賴,成了這大熙第一位女帝。
笛飛聲親手掐死了大熙帝,雖是救黎民百姓於危難,但這樣一個人活在世上,朝廷、江湖都是人人自危,於是,女帝想了個辦法,對外宣告笛飛聲已被朝廷皇城司捉拿並一同給大熙帝做陪葬,從此這世上,再無笛飛聲。
今天是太上帝祭禮,按照女帝的要求,祭禮依舊辦在宮外,出了宮往南走十餘里的一片野竹林,竹林深處有一個天然的小池塘,那裡是昭翎小時候,大熙帝偷偷帶著她跑出來的地方。
昭翎出了宮門,換成了普通的馬車,隨行的除了幾個貼身侍女,還有三五個打扮成家丁模樣的侍衛跟隨。
走了快一個時辰,昭翎終於到了這裡,接過侍女手裡的食盒,將裡面的小吃、甜糕還有米酒拿出,一個人坐在池塘邊,吃著糕點,小酌著米酒,她微閉雙眼,仰起頭,兩行熱淚還是止不住地滑了下來。
她沒法原諒父皇的邪惡與黑暗,也沒法接受和釋然失去父親的孤寂與悲哀。
昭翎一個人坐了許久,也哭了許久,這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公主……你……還好嗎……?”是方多病的聲音。
“……方多病!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昭翎撲到方多病懷裡,大哭起來。
“昭翎,我回來了,這一年多……真的是辛苦你了……”方多病輕輕撫摸著昭翎的頭髮。
“是一年九個月又十八天!”昭翎眼睛裡含著淚花,盯著方多病,略帶些小脾氣說道。
“好好好,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離開你……”方多病滿眼心疼地看著眼前的昭翎。
當年大熙皇帝殞命的訊息不脛而走,幾個諸侯國開始虎視眈眈,尤其是東方的不落城,百年來總是伺機挑釁大熙,這次更是明目張膽起兵謀反。
方多病命楊昀春配合,就在皇城守護昭翎和百姓,自己則帶兵一路從西邊戰至東邊。
這仗,一打就是快兩年。
如今戰事平息,不落城被大熙收服,並按照女帝的主意分割成若干塊土地,分給周邊幾個臣服於大熙多年的諸侯國。從此,不落城不復存在。
“李蓮花呢?他最近在幹嘛?”方多病問道。
“我就知道,你最惦記他了!哼!”昭翎噘嘴生起悶氣,方多病小心翼翼地勾勾她的手指。
“別生氣嘛,你也知道他那毒才解沒幾年,平時有一副病殃殃的樣子,難免叫人掛懷不是?”方多病努力解釋著。
“好啦!一提起他你就滿臉的興奮,他好著呢!我上個月剛去看過他,又研究出了個金湯豬肚雞,我沒敢動筷子,不過笛盟主倒是吃了好幾碗!”昭翎說道。
“哈哈,那是阿飛沒有味覺,吃什麼都一個樣,對了!阿飛的眼睛……”方多病看見昭翎搖了搖頭,把後面的話硬是嚥了回去。
當年笛飛聲被羅摩鼎的強大力量牽制到無法自控,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李蓮花飛起一劍劃傷了笛飛聲的雙眼,黑紅色的霧氣從笛飛聲的眼中湧出,直衝天空,慢慢消散開來。這才免得走火入魔被羅摩鼎反噬,只是這雙眼就此就看不到任何光亮,武功……也盡失了!
這便是江湖吧,熙來攘往,生生不息。
去去重去去,來時是來時。無論江山如何多變,總有新的傳奇誕生。
東海漁村。
“李蓮花!你怎麼這麼苟且!居然藏我棋?”還沒進屋,方多病就聽見裡面吵了起來。
“哎喲喲!不是不是,你誤會了!我不小心的……哪能想到你會發現……哦不不,我的意思是哪能想到我會出這樣的錯誤……”李蓮花又開始詭辯起來。
“阿飛!你可別聽這老狐狸的話!”方多病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
“方小寶!你回來了!”李蓮花激動地站起來拉過方多病,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著。
“這麼久才回來,果然功夫沒什麼長進……”笛飛聲摸索著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嘴角微揚,一飲而盡。
“少說風涼話!那個不落城,果然是個歹毒小國,收拾它還是費了些時日的!”方多病激動地說道“話說回來,我回來了,你們高不高興啊?”方多病眼睛瞪得大大的,滿眼期待的看著李蓮花和笛飛聲。
“你去買點菜!我今天下廚!”李蓮花還是那麼摳摳搜搜……
“你回來……沒什麼高不高興的……就是覺得……有點吵……”笛飛聲淡淡地說道,方多病心中思索,當年怎麼不把你這嘴也給你搞壞了得了。
夜晚降臨,東海邊的小漁村開始起風了,月亮慢慢爬上天空,照的海面發白發亮。
海邊的小木屋裡,三個人舉杯豪飲,共賞明月。酒過三巡,三人都喝的有點多了,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方小寶!你回來……真的是太好了……”李蓮花喝的滿臉通紅,發音都開始渾濁了。
“是啊……太好了……”笛飛聲說完,又是一杯。
今日月色,
不同往日。
今日月色,
勝過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