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觸這些褶皺，生怕用得力氣大了些就戳壞了剛長出來的粉色嫩肉。

“疼嗎？”

沒有惡語相向也沒有肆意試探，她只是擰眉問他疼嗎？連觸控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輕輕點一點。

這不在陸景堯的意料範圍之內，他忽然就有些慌亂，收回匕首笑著回答：

“不疼，早就沒感覺了，畢竟這腿早就廢了，就算——”

“沒有廢。”

驟然出聲打斷了他說話，下意識問道：“嗯？”

沈桑寧語氣極快卻很堅定地說：

“沒有廢，會好的，還有……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是她替原主說的，她現在和原主就是同一個人，即使這道傷不是出自她手也還是感到了內疚羞愧。

可這聲道歉說得過於小聲了些，陸景堯沒聽清反問：

“王妃方才說了什麼？聽不大清。”

沈桑寧抬眼望著看著她笑的陸景堯 那句對不起怎麼都說不出口，支支吾吾道：

“我說，是我以前不知好歹，我……！！”

車廂劇烈地左右晃動兩下，蹲在地上的沈桑寧沒有著力點忽然往前一撲，按在了陸景堯的兩腿間，鼻子狠狠撞上不可言說的某處。

一陣痠麻感猛然衝向天靈感的瞬間，沈桑寧意識到了一絲輕微的不妙和變化。

陸景堯也眼眸微睜愣住了，他想扶的，可是沒來得及。在外駕車的侍衛雲銘連忙說：

“王爺王妃沒事吧？！剛才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坑，屬下避之不及讓王爺王妃受驚了。”

突遇變故的陸景堯從驚愣裡回神說：

“無事，仔細一點。”

雲銘應了一聲，將車馬行駛的速度放慢了些。

“還不起來？”陸景堯伸手挖出來不肯抬頭的沈桑寧，這才發現她的臉頰耳朵都紅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兒放似的亂飄。

“對，對不起。”手腳軟麻地起身就鑽到車廂角落 恨不得完全縮小自己的存在。

這副嬌羞小娘子做派陸景堯倒是第一次在沈桑寧身上看到，她竟然也會臉紅？

陸景堯裝作不知道地歪頭問：“王妃害羞了？”

“沒有。”

他輕笑，又撒謊。

“那王妃為何不敢看本王？本王被撞的那一下也是疼的呢。”

沈桑寧視死如歸抬起頭，呼吸還是凌亂的，說：

“那王爺要我如何？吹一吹嗎？”

“……”

他們也許想到了同一件事情，統一覺得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好像有點不恰當，都選擇了沉默。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沈桑寧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樣說。

而且她也不是完全都是害羞，她摸到了陸景堯袖子裡的匕首，他還是想殺她。這才想離他遠遠地以免待會兒不小心刷了仇恨值。

但是她剛才撞到了他那兒，那可是男人的尊嚴，沒撞疼吧？畢竟聽說雙腿受傷後那方面比較遲鈍。

……但是昨天男人好像也不怎麼遲鈍啊。

嘖，要對她恨上加恨了。

“王爺王妃，宮裡派來的馬車到了。”恰好這時雲銘掀開簾子說了話。

這個新帝看起來還挺敬重陸景堯的，聽說他進宮了還特地派人來接，也剛好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凝滯。

可沈桑寧下馬車看見宮裡派來的馬車後在心裡收回了她的話，這馬車，挺破的，不，是非常破，對外說這是宮裡的馬車估計都沒人信。

車廂還是用竹子編織而成的，車軲轆都褪色了不知道是哪一年的馬車用到了現在。

陸景堯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等雲銘把輪椅抬下來後他只是一言不發躍上了輪椅，又沉默著以和開始一樣的上馬車方式進了車廂。

這皇帝是故意的吧？故意讓人半路換乘以此內涵戲弄雙腿不便的陸景堯，但好在陸景堯本身還有武功，這個車廂也是側身雙開門，不至於讓他那麼難堪。

陸景堯看沈桑寧遲遲不上馬看著車廂出神以為她是虛榮心又犯了，理正歪在一邊的外衫語氣平和道：

“怎麼？嫌棄地方小？”

說完自嘲一笑，他剛才居然鬼迷心竅地認為沈桑寧好像變得不一樣了，這不還是一樣？

“不是，”沈桑寧搖搖頭神色不明地上了馬車，“每天有那麼多人要進宮，光讓王爺一人換車馬，這不是在欺負王爺嗎？”

這輛車比不上王府的寬敞，屁股底下也沒有鋪上絨棉硬邦邦的，沈桑寧進去坐下後屁股涼了大半，還和陸景堯的膝蓋碰在了一起，看著男人的雙腿心中的不爽更多了。

沈桑寧雖然無父無母在孤兒院長大，但是她從小在學校和社會接受的教育都在努力教會她要懂得尊重別人。

尤其對為國做出過奉獻的人，他們是真正的英雄理應受到最高階的敬意和尊重，可是到了皇帝這兒怎麼就只剩下作賤嘲諷了？

不自覺就把心裡的話嘀咕了出來：“王爺這腿也是為了保護他的江山黎民才會……不心疼人就算了還落井下石，真討厭。”

這個‘他’指誰不言而喻，陸景堯傾身捂住沈桑寧喋喋不休的唇瓣，眼神嚴肅：

“王妃，小心隔牆有耳。”

“嗯。”被捂著嘴的沈桑寧發出哼鳴表示知道了，心情沉重地低頭扣著手指。

“王妃是在心疼本王嗎？”陸景堯坐回去緩緩道。

沈桑寧一愣，她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震驚不已地說：“我……我只是為你感到不平。”

此話一出陸景堯內心平靜極了，這一次沈桑寧居然沒有說謊。

“是嗎？可是王妃以前也這樣對過本王呢？”

他自揭傷疤狀似無意說：“出去不讓坐馬車非要推著本王遊街，在外人面前一遍遍展示本王腿上的傷口，在本王的飯菜裡下瀉藥，還給本王下那種助興藥，哦，還有——唔……”

“不要說了，別說了……不準說了。”沈桑寧學他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許他繼續說下去。

陸景堯拿下她的手，片刻後垂眸語氣惡劣地說：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王妃能這樣對本王別人不行？”

“王爺，”沈桑寧抬起眼很認真地回答他：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沈桑寧不知道內心湧動的衝動和傷悲是為什麼，但是她一看見男人失落頹喪的樣子就覺得各種不自然，彷彿潛意識裡就認定他不該是這樣的。

陸景堯凝視著被她握住的手，不期而然想到了之前這隻手摸著自己腿上傷疤的時候。

柔軟溫暖。

這一次，沈桑寧也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