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他撐傘的那個人朝著鍾夏離去的方向走去。
鍾夏的速度並不快,回宿舍的路此刻顯得多麼的長,雨水瘋狂地打在他的身上,溼冷的感覺從外而來。他的身體應激地出現了雞皮疙瘩,風吹過身體會止不住的顫抖。
一陣急促的喇叭聲傳來,公交車過急的轉彎,車裡沒坐穩的人被甩出了座位。
吳城的頭狠狠的撞在了車玻璃上,沒過一會兒一個急剎車讓又讓他撞上了前面的座位的靠背。他一隻手捂著撞疼左邊的腦袋,一隻手摸著他的鼻子。
“怎麼了?”他站起身來向車前看去,距離有點遠外加下雨視線模糊他只看到了一個人影從車前走過。
“突然間竄出來一個人,估計是進了視野盲區,沒事哈!剛好也到學校門口。”司機半靠在座椅上,對著後面驚魂未定的人安慰道。
“下車了下車了,還以為自己要沒了。”
“瞧你說的什麼話,一個急剎車就會讓你沒了?球砸你腦袋上也沒見你沒了。”
“那不一樣。”
“……”
隊員收拾著各自的東西朝車門走去,突發的事件又多了可以緩解疲勞的話題。
吳城坐在比較靠後的位置,他是全車最後一個下車的。到了學校門口就不需要聚集在一起走了,大家只想到宿舍洗個澡美美的睡一覺。
等吳城下車的時候他們已經和他離得有些距離了,“這群人沒一個等我的。”他斜挎著包正要跟上他們的步伐。
他們沒有一個人帶傘的,有些人小跑著,有些實在不願意跑的就拿起揹包頂在頭上。吳城無所謂反正回去都是要洗澡的,他用平常的速度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單手握住揹包帶,揹包有些大和重,他的整個人都輕微的向左傾。
“你不撐傘的嗎?”
雨水打在他臉上的感覺在一瞬間就沒有了,他詫異的抬起頭看見了黑色蕾邊的傘沿。他認得這把傘也知道這把傘的主人是誰。
“你怎麼來了?”他看到了幾天未見的臉龐,心中有些歡喜。
“我回學校的時候剛好下了雨,就借了店家的一把傘,巧的是你們正好回來。”她把傘往吳城的方向靠過去。
“我來吧!”他的身高要比江含高半個頭,她得把手臂伸直才行,這樣的姿勢持續久了就會感覺到痠痛。
他也挺配合她的,刻意的把頭低了下來,可還是看不見前面的路,他只能根據腳下的路,來估摸前方的路況。
只要遇到一個減速帶,身高差一下子就更明顯了。他的頭直接頂到了傘上,雨傘的鐵骨架子裡縫隙夾住他的頭髮。一根一根頭髮被硬生生的拔起疼得他齜牙咧嘴。
“見到我妹了?”他小心的問著,他拿過傘後視野也開闊了許多。他平靜的目視前方眼睛裡沒有任何的波瀾。
“見過了。”她回答得很自然,就像平常他們說話一樣。
“好了,我知道了。”他心底的石頭放了下來,平靜了眼眸裡多了份喜悅。他的腳步也變得輕盈起來。
為了跟上他的步伐,江含也加快了腳步,“怎麼突然間走得這麼快了?”
“因為開心,不是嗎?”他一個大步向前走去轉過身來倒退著走在路上,他的正面對著雨中的江含。吳城瞬間的離去讓她暴露在雨中,她不得不用手在頭上搭起了一個帳篷。
“你幹嘛?我淋著雨吶!”她迎著雨追著前面的吳城,雨水打在她的頭髮上,沒過一會兒便掛滿了水珠。身上的衣服因為雨水的浸潤而呈現兩種顏色。
她低著頭跑著。吳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倒退著望著追向他的江含。雨水斜打著她的眼睛讓她無法不能直視前方的路。她偶爾睜開眼睛摸清他的大概方向,前面出現的水坑她也沒有發現一腳踩上去,濺起的水花弄溼了褲腳也浸溼了鞋子。
“你幹嘛?再這樣我可要生氣。”她大聲的衝著他說道,她的手此刻放了下來,頭頂上唯一干燥的地方瞬間淋溼。
“你來追我啊!追上了就給你撐。”他停了下來,眼神冰冷地看向離他有些距離的江含。他的陰沉的臉就像這陰沉的天氣一樣,沒有溫度只有冷意。“這就算是對你的懲罰。”
“啊~”他的身體受到一種力不由自主地倒在地上,手中的傘脫落了出來掉在一旁。他倒下的地方是一個積水區,整個屁股都坐在了水坑裡,積水的溫度從下而來刺激他的腦神經。
他詫異的望著站在眼前瘦小又雄偉的身軀,“是你。”
“對,是我,你沒資格這樣戲弄她。”他怒視著躺在地上的吳城,雙手還緊握著拳頭,拳面泛起了紅。
“你幹什麼!你沒事吧?”她跑了過來,扶著癱坐在地上的吳城。
“這不是戲弄,是懲罰。”吳城的嘴角流出了血。鍾夏擋住了光線,本就昏暗的天氣讓他更加看不清鍾夏的模樣,瘦小的輪廓塞滿了他的整個黑眼球,他的心裡竟然生出了份畏懼。
鍾夏的拳頭握得更緊了,大雨沿著他的髮絲流到鼻尖最後形成雨珠落在水裡消失不見。他瞪大的眼睛被雨水浸入刺激得泛紅,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對吳城眨一下眼睛。
“給你,照顧好自己,這種人你不值得。”他撿起身邊的傘,遞給了蹲在地上扶著吳城的江含。在看向江含的時候他的眼裡才流出了唯一的溫柔。
江含遲鈍的接過了他遞來的傘,他迎著大雨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帽子。她能夠感受到他的背影就像一個老者失去了他親愛的人的滄桑與落寞。
“有什麼可看的?”他站起身來用沾滿泥水的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絲。
她沉默不語,一隻手攙著全身溼漉漉的吳城,另一隻手握著他遞過來的傘。
撐不撐傘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兩個人的身上沒有一處是乾燥的。
“這就是個誤會,他不是故意的。”她站在原地,保持著站起來的姿勢。
雨越下越大,學校的馬路上除了他們兩個人看不到其他的人影。
吳城沒有搭理她,他聽不見江含說的話,雨聲和風聲充斥著整個耳道。
“哎!”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本以為他們能和睦相處,沒想到成了這樣。
這讓她夾在中間十分的難受,明辨是非的能力她還是有的,但感情用事她也有。
信任鍾夏是對她的感情用事。在看到照片的第一時刻她就選擇了相信他。吳城過分的女生緣讓她常常感到不滿,他對於任何女生的好感都來者不拒。
因為這事江含和吳城爭吵過。以前並沒有傳出任何不好的緋聞,他也刻意的在她的眼皮底下和女生們保持著距離。
“他對鍾夏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惡意?”先前握著傘柄的手現在握在了傘把上。
她的視野又開闊了許多,能夠看到遠邊的的灰暗湖面。她的幾根頭髮掛在了傘上她用手理了理。
“感覺他對我的態度有了變化,還在生我的氣嗎?”她望著前面的背影思慮著。
“你怎麼全身都溼了?”已經成了落湯雞的江含站在宿舍的門口,收起來的傘還在不斷的滴著雨水。
“沒事,摔了一跤。”她走到櫥櫃前拿出了幾件衣服,浴室裡傳來了灑灑的水聲。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她從浴室裡走了出來,拿起床上的一個毛毯披在身上。她出來的時候發現李靜並不在宿舍,她順手拖著一把凳子便坐在了陽臺上。
雨還在下著只不過比剛才要小了許多。雨夜為這校園填上了些許的朦朧披上了神秘的色彩。整個校園陷入了雨夜裡的寂靜,只能清楚聽到雨珠一滴一滴的滴在陽臺的鐵欄杆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江含,這有個東西給你。”她的室友手裡拿了一個類似於保溫杯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接過杯子,墨綠色的容量也不大就500毫升的樣子,蓋子上有一個黃色皮膠材質的掛繩。
“不知道,是一個女孩子送過來的,她剛離開沒多久。”
她費了些力氣才將杯子開啟,剛開啟一股熱氣衝臉而來,她都沒來得及看便立馬避開。
“哦!對了,她說這杯子是新的讓你不要擔心。”
這讓她更加好奇了,待熱氣消散了些她湊過鼻子聞到了刺鼻的生薑味。“姜水?”剛剛的熱氣讓她大概知道這水的溫度,裡面的溫度透過杯體散發著絲絲暖意。她小心的喝了一口,生薑味並不濃還帶有點甜味。
“蜂蜜?”她大概的嚐出了味道。“這和媽媽做的生薑水有點像,更像是簡易版的。”她喝了一小口,生薑水順著喉嚨直下胸脯到胃裡都傳來了溫暖。
李靜趁著洗澡的時候來到了男生宿舍樓樓下,她站在路邊待了快半個小時。宿舍樓下大家行色匆匆,進樓的人要明顯的多於出樓的人,絕大多數的人是剛從食堂回來的。
“下雨天找我有什麼事。”吳城穿了身球衣外面披了件外套。
“當然是有事了,要不然叫你出來幹嘛?”
“有事就快說,別耽誤我睡覺。”他心情煩躁著,全身的疲憊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輕飄飄的。
“我給你看幾張照片。”她拿出手機開啟相簿給他翻看著。
“所以,你要學他?”
李靜感到驚訝,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瀾,還保持著剛下來時候的狀態。
“這可不一樣,他是誤會你能解釋的清楚,但這裡可不好解釋。”她把手機息屏放進了口袋。
“你想讓我幹什麼把他打一頓?還是和江含大吵一架最後分手?”他不屑的看著她,半閉的眼睛都沒有看她一眼,吹過來的風也不能讓他變得清醒。
“要是真是這樣就好了。”她心裡想著。因為江含和他的關係出現了裂痕才讓有機會接近他。
“我只是給你看看,讓你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是表面上的那樣。”她撐開了傘,目的已經達到就不需要留在這了。
“神經病。”他打著哈欠就向宿舍樓裡走去。
鍾夏站在陽臺上遙望著遠方,腦海裡回想起了他和程風的最後一個晚上。那天只是平常的對話並沒有什麼獨特的地方,平常的風景,熟悉的人,再正常不過的話題。
“其實很早就想跟你說了。”程風一臉嚴肅的看向他,手裡拿著晃盪著還剩半瓶的可樂。
”什麼?”鍾夏笑著看向吳城。鍾夏半蹲著身子趴在欄杆上,他發覺了程風的語氣變得認真了起來感到十分的奇怪。
吳城轉過身來半靠在牆上,喝了一口搖了半天的可樂。“其實吳城家的名聲在小城並不好。”
“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他對吳城不著邊際的話感到奇怪,他和吳城打交道的時候還是半年前,再說世界這麼大以後都不一定會遇到。
程風將喝完的可樂易拉罐用力一拋丟在了對面小房子的牆角。易拉罐發出了哐當的聲音,在地上滾了幾圈後便停了下來。
“沒什麼只是突然間想到了他。”程風走到鞦韆前坐了下來,雙腳蹬著地讓他蕩了起來。
鍾夏將手中喝完的可樂放在了他的腳下,他走到程風的身後輕輕地推了下程風的後背。程風蕩的弧度更大了,他彷彿又感受到了他們四個人在天台上談笑風生的感覺。
曉敏的臉,江含的臉在程風的眼前一一浮現,回憶起那段歡快的時光讓他感到受到了久違的快樂。
“再高點。”他大聲地對著身後的鐘夏說道。
“蕩累了的兩人躺在天台上,這時候的星星已經出來了。他們四個人的休息時候經常喜歡躺在這裡看星星。現在這裡就剩了他們兩個人,過了今晚程風要離開這座小城了,會不會回來他也不知道。
“吳城的父親是個控制慾很強的人,可別看吳城過得瀟灑其實很多事情他都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鍾夏轉過頭來,疑惑地問道:“怎麼又聊到他去了?”
“總覺得你以後能用得上。”他盯著天上的星星微笑著說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鍾夏轉回頭去和他看向了同一個星星。
“我走了你把這裡鎖了吧!你留一把鑰匙其餘的就全丟掉,除了你或許我們不會再回來了,估計這裡原本就是鎖了的。”程風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平靜,他枕著雙手閉上眼睛不再看這浩瀚的星空。
鍾夏並沒有說話,他知道程風要走了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這裡的故事也該落下帷幕了。
鍾夏的思緒拉了回來,雨已經停了下來,有些宿舍的燈熄滅了,世界陷入了真正的安靜。“先前喜歡在路燈下的蟲子不見了蹤影,現在雨停了它們總該回來了吧!”
他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走了進去,他揹著手把陽臺的門關掉。一扇大門隔絕了與外面的聯絡。
保溫杯在室外的溫度下早就失去了溫暖手心的溫度,換個地方觸控感受到死物般的冰冷。杯子裡的生薑水沒有剩下一滴,現在她也不需要了,雨停了,身體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