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帶著點蕭瑟,悄悄往屋裡滲,帶著絲絲寒意。
楚綿綿端坐在一側皺著眉翻看書信,謝遠歸在她身旁坐著,兩隻手攥成拳頭。
顧一修坐在另一側,時而可憐兮兮看眼楚綿綿,時而惡狠狠瞪一眼謝遠歸。
兩人目光交匯,噼裡啪啦的電流無聲燃起戰場的硝煙,各自在心底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這字跡……這書信,確實出自我手不錯。”過了許久,楚綿綿有些一言難盡的抬頭,她水汪汪的眼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和疑惑。
“但是這些字跡太稚嫩了,是我十三四歲時寫的,我將這些東西都存在小庫房,十四歲那年小庫房失過一次火,裡面東西全沒了,還燒死個丫鬟。”
那時少女懷春,不是沒寫過這類曖昧的詞彙,但是都是從話本子上看來的便抄寫下來的,不是特意寫給某個人的。
有些看似報備的話語,也是她每日必寫的札記,這些都在失火後丟失了。
顧一修急急舉起最近的一份書信:“這是月初你給我送來的,你再看看……”
“真是……”楚綿綿看著那字跡,也急了,拿起一支筆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字跡清婉中帶著細膩靈氣,跟那稚嫩的字跡神似,卻多了韻味。
他多聰明一個人,頂著那字,瞬間就想通了,那張清冷俊臉陰沉下來:“你那個被燒死的丫鬟,是不是叫菱容。”
楚綿綿思考了片刻。
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她身邊丫鬟都發買好幾批了,更何況只是個看庫房的小丫鬟,她還真不記得那丫鬟的名字。
“那丫鬟鼻尖有粒小黑痣,總喜歡穿一身青色衣衫,手上還有一條燒傷的疤痕。”
顧一修儘量回憶那丫鬟的特徵。
那丫鬟總是來送信,因著楚綿綿的原因,他還給她送了一瓶極為昂貴的祛疤藥。
“不記得。”楚綿綿微皺細眉,但她大概猜出了整件事情的過程。
“我猜測是侯府看中了你的醫術,便用我的書信勾著你辦事,以來謀取利益。”
通俗點講,就是畫餅子,讓他打了八年工,還是任勞任怨全年無休得忍受病人騷擾那種。
聽見她的話,顧一修臉色總算溫和一些:“在神醫谷你便是頭腦最聰明的那個,這會也跟我想一塊了,恐怕事情就是這麼一回事。”
他臉色是溫和了,但謝遠歸臉色差了,那黑雲壓城城欲摧,風雨欲來滿牆倒的鍋底黑臉和直勾勾的眼神,讓楚綿綿尷尬的笑了笑。
她打量著外面天色,跟謝遠歸交換個眼神,轉頭換上狗腿笑容:“那個,顧郎中,你看,這件事真的跟我沒關係,那我們請你去醫治的事……”
原本臉色好點的的顧一修瞬間眉眼深沉如眸,看向她的眼中帶著火苗:“呵呵,好一句跟你沒關係,我雖被他人騙了八年,但對你的感情天地可鑑,如今你倒是瀟灑,從外面找了個野男人回來,我卻為你守身如玉。”
聽完這話,謝遠歸也眯著眼看向她,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野、男、人?”
顧一修
楚綿綿吃驚。
她真是冤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莫名其妙變成了負人身心的負心漢。
看著同樣面色冷峻,嘴角緊繃的兩個男人,她決定先哄好自家愛吃醋的小狗,再好好跟顧一修解釋。
她安撫的握住謝遠歸的手,嗓音軟軟的小聲哄道:“謝遠歸,你別吃乾醋,他等了我八年,你還找了我十四年呢,你不是野男人,是與我從小便有婚約的夫君。”
她的聲音小,但在場其他兩人都是習武的,盡收耳中,一人心花怒放,一人眼底的光徹底碎了。
謝遠歸很少聽見她如此直白的承認他,嘴角瘋狂上揚,眼中恍如盛滿星子,握著她的手不斷收緊。
顧一修眼眸微垂,神色呆愣的看著他們,那雙淡漠的琥珀眸子寫滿傷心欲絕:“那我這些年算什麼……”
“哼。”謝遠歸呲著大牙:“算你倒黴。”
原本同為男人,他有點同情顧郎中,不該惡語相向,可誰讓他叫他野男人呢!!
“你!”顧一修氣結,眼尾略微有些泛紅像是不甘又像是絕望,就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有些沙啞:“曲綿綿,難道在神醫谷那段日子,你就沒對我動過一點情?”
“等等,我現在已被親生父母尋回,改姓楚了,還有,你說什麼呢,你小時候不是最討厭我了嗎?”楚綿綿冤枉啊,她又不是有病,為什麼要心悅一個整日欺負她嫉妒她的人。
更何況那時多小?有沒有八歲?就算有,誰神經到八歲便心悅一個男子!
“我何時討厭過你了?那些手段不過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誰讓你那時總是想著唸書……”顧一修眼淚決堤,他看著對面女子越發出眾奪目的樣貌,直覺心中又苦又澀,恨不得當場跳井。
楚綿綿抬手製止他接下來的話,眼神帶著堅定:“顧郎中,那時我小,不懂男女情愛,後來你被誆騙那件事我也是不知的,但到底是從我手中流出去的信件,我會盡力彌補你的。”
她向來是個乾脆又古板的人,有了謝遠歸就不會藕斷絲連,更不會說出區區兩根那種話,她不會給顧一修希望,但現在還得將人哄著,畢竟桂月還等著他治病。
“彌補。”他動了動唇,略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清淡雅緻的聲音裡,帶了一絲無奈與苦澀:“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
“……”感受到身邊男人身上的黑氣幾乎要將她吞沒,楚綿綿頭疼不已,她語氣中帶著哀求:“顧一修,我知道這件事對你……”
“不,你不知道。”顧一修恢復清冷神色,他微低下頭,用不冷不熱的聲調道:“你不會知道的。”
那些日日夜夜靠著書信才能活下去的信仰瞬間崩塌,現在餘給他的,只有滿心的疲憊。
她來這說了那麼多,求了他那麼多,就是沒問過他為什麼離開神醫谷,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偏那顆心只是看見她溫軟的眉眼,就會不爭氣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