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謙下班回家，已經是凌晨的一點了。近一年多以來，他很多的時候是這個時間點回到家。

客廳還亮著小燈，電視也小聲放著，是老婆含雲還在客廳的沙發上安靜地坐著。很多的夜晚，她就像這樣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等著他回來。

他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含雲去為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她習慣見他回來就為他倒上一杯水。

何少謙已經習慣了被她伺候，二話沒說端起杯子就咕冬咕冬一口氣喝了個杯底朝天，這才感到又渴又乏。但是卻沒有睡意。

三十四萬的貨款有了歐陽豔那三十萬就還差幾萬，最後經過他和飛達公司磨破嘴皮的一再溝通，貨款問題總算解決，公司也死裡逃生算是逃過一劫又得以正常運作，他心裡一高興就過了頭，導致睡意全無，乃至現在臉上還可見餘悅。

含雲不知道他有什麼高興事，會使得這個點了精神頭還很足。最近家裡煩心事一件接著一件來，他要不說，她也沒心思問，只知道這是個說事的好時機。

她挨著他身邊坐下，遲疑片刻小聲說，“媽今天跟我來了個電話。”

他“嗯”了一聲，安靜等待她說下文。

“媽說，弟弟在縣城買的那塊地，現在政府要求統一建房子。否則不建者，政府會按原價把那塊地收了回去。弟弟有建房子的意思，可拿不出這麼多建房子的錢，媽呢就想讓我們幫著弟弟把房子建起來。”含雲停頓一下看何少謙的反應。見他沒有接話的意思就繼續說，“當時買那塊地的時候並不容易，是爸找了關係，幾經周折才買到的。現在的房價瘋漲，那塊地自然也漲了不少，要是真讓政府給收了回去，豈不是太可惜了。”

何少謙聽明白了就問她最後的決定，“那你的意思……”

含雲低了頭思考半會說，“我是這麼個想法，你看爸媽都老了，媽的身體又一直不好，這些年我們又一直漂泊在外，這照顧爸媽的責任是全落在了弟弟一個人身上。現在弟弟要建房子，是好事，單憑這些年他守在爸媽身邊，照顧爸媽這份孝心來說，你這做哥哥的為他出點錢，這於情於理都是應該的。再說你就這麼一個弟弟，他就你這麼一個哥哥，爸媽又老了，幫不了他什麼，他有困難不找你還能去找誰？”

含雲賢惠明事理，說的話句句在理，何少謙點頭贊同。

然而含雲卻皺起眉頭輕聲說，“可是，家裡沒錢了……”

他們這個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

何少謙主要負責在外面工作打拼掙錢，心裡所想之事也是他工作上的大小事。家庭上的大小事，含雲要不同他說起，他不知道不操心也不過問。

含雲主要負責在家帶孩子操持家務，何少謙工作上的事她不操心也不過問。家庭上的大小事都歸她管，自己能解決的問題從不找何少謙說道。像早幾年，小叔子買縣城那塊地，婆婆跟她來電話說還差一點錢，她當時二話沒說就往家裡打夠了買那塊地的錢。這回小叔子建房子要錢，要不是家裡的錢袋子乾淨的比家裡每個人的臉都乾淨，她也不會這半夜三更說錢的事堵他的心。

在何少謙看來，家裡沒錢那是小事，起碼家還在。公司沒錢那是大事，有可能公司說沒就沒了，他下半輩子的指望就得泡湯。今天公司這麼大的事都被他解決了，家裡這點小事就顯渺小了。

他說，“我知道。”

近一年多以來，何少謙可謂走進了他人生的低谷。為了扶持陳智的慶豐公司，他掏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不說，還為了公司隱瞞含雲向朋友借了不少的錢，才使得他們這個家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含雲雖然不管他的外事，但每天感受著危機心裡暗暗著急。

“少謙……”她有個想法，話到嘴邊就又打住，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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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還有事？”

她只得小心說，“要不我們把A處那套房子賣了吧。”

何少謙微微一怔，看含雲一眼，心想賣房這麼大的事她也敢想，那就不是她該想的事啊。

“我們家還沒有走到賣房那步。”

“可是，家裡好多地方正等著用錢呢。”含雲皺了皺眉補充說，“像弟弟建房子，我們不可以不出錢不幫他，還有孩子開學的學費……”

“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這些問題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就放心吧。”

含雲不知道他這些話是出於他的能力還是出於安慰人，本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有些不耐煩她說個沒完的何少謙搶了去說，“哦，有個叫歐陽豔的女人找過我。她自稱是你的好姐妹，之前的同事。”

含雲很快反應過來，“對。是她打電話找你啦？這麼多年，我也是昨天才遇見她。倆人在奶茶店坐了一會聊到你，她就問我要了你的電話。說是她表弟還沒有找到工作，想問問你們公司要不要招人。”

“她真是這麼說的？”

“怎麼？她找你不是為她表弟工作的事？而是有別的事？”

為表弟找工作只是一個藉口，有意接近他想發財搞投資才是真。這個女人還真是不簡單，聲稱是含雲的好姐妹，居然在含雲面前也沒有一句真話。

不過這是生意上的事，生意上有生意上的規矩，這歐陽豔都不想讓含雲知道的事，他何少謙又怎能背信棄義告訴含雲真相呢？再說要讓含雲知道以他的名義向歐陽豔借了三十萬給慶豐公司，指不定這會她是怎麼個著急法呢。這樣想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是不要實情相告的好。

“哦，沒有別的事，就是為她表弟找工作。”

是不就結了，那還問真的假的，這不是多此一舉？不過這只是含雲心裡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來。作為對歐陽豔的關心，她問，“那這事成了沒有？”

“沒成。考慮她表弟是個年輕人，在慶豐這樣的小公司恐怕幹不長久就沒答應。”

“比起當年她是大變了樣。一身的時髦名牌，看樣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她現在是我們的鄰居，住萬科，自己買的房……”

關於歐陽豔，何少謙不敢多說，怕話多失言，洩露天機。所以含雲說，他只出耳朵聽著而不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