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金龍與角木蛟並肩站在船頭。
兩人均是面紅耳赤。一個將頭傾向左邊,另一個則轉向右邊,頗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他們身後幾丈遠的地方,整齊的站著星月司的死士。
同樣的面色通紅,每個人的身體因為用力而變的緊繃。
此刻,但凡人群中有人“呵呵”一笑,這群死士瞬間便會笑翻天。
原因都在亢金龍與角木蛟身上,他們,吵架了!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站在上風口的亢金龍放了一個屁,繼而引發了兩人“響屁不臭,臭屁不響”的爭論。
亢金龍的屁又臭又響!
兩人各持一個觀點,卻始終無法解釋為何這個屁又臭又響,從而讓自已的理論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最終兩人吵翻,割袍斷義,亢金龍更是發誓:“以後我要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狗!”
星月司的死士見兩人情緒歸於平靜,身體便也鬆懈下來,瀰漫在心底的笑意漸漸消散。
“汪汪汪!師兄,陛下終日未出艙門,也不知他如何了。”
亢金龍抬起肩膀輕輕的撞了撞角木蛟。
“哈哈哈…”
池南雪一手調教的星月司死士,面對死亡眉頭不皺一下的煞星,此刻卻集體破防,笑的人仰馬翻、滿地打滾。
“汪汪汪!師哥,他們在笑什麼?”
亢金龍回頭望了一眼那些訓練有素的人,實在有些不理解他們為什麼會笑。
男人有的時候很簡單,遇到開心的事兒,見到可心的人,自然會笑。
直男賊亢金龍自然領悟不到此刻這些人的笑點在何處。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遵守諾言。
說話是狗,那就是狗。
角木蛟感覺自已的整張臉已經開始痙攣,從而讓自已對嘴唇一帶的肌肉失去了控制,導致自已說話都哆嗦著嘴唇?:
“說話歸說話,前邊那三個字可以去掉。”
“汪汪汪!那不行,男人說話必須算話。”
“撲通!”
身後有幾人受不了徑直跳入了海中,剩餘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有幾個甚至笑的都要背過氣去。
片刻過後,海面上突然傳來了幾聲慘叫。
角木蛟心中一凜,身體直接衝向了船舷。
茫茫大海,哪裡有人的影子?
“剛剛有幾人落水?”角木蛟沉聲問道。
“回大人,有三人。”
星月司死士早已收起嬉笑,開始警戒。
三名死士,雖然不是高手,畢竟訓練有素,頃刻間讓這三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尋常人如何辦到?
角木蛟凝望著海底。
海面以下,靜謐幽深,深不可測。
“吩咐下去,全速前進。”
角木蛟的聲音有些發顫,眼神中盡是恐懼。
命令一層層傳遞下去,大船開始提速。
“咚!”
船尾處傳來一聲巨響,隨之而來的便是大船開始劇烈晃動。
眾人一聲驚呼。
此次出海的大船長上百丈,寬數十丈,妥妥的海上巨無霸。
此刻,這艘巨無霸卻在這一撞之下震顫不已。
驚呼聲未斷,在船的腹部,空中突然升起一根粗壯的棍狀物體狠狠地砸向船體。
“喀啦”聲響過後,船板碎裂,船體開始傾斜。
“那是什麼?啊…汪…”亢金龍睜大雙眼整個人呆若木雞。
角木蛟心中大駭!
它還是發動了攻擊!
剛剛海下凝望自已的那兩隻碩大的眼睛,此時彷彿又在某處盯著自已。
角木蛟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亢金龍,你閉嘴,別逼我扇你!”
甲板上的人度過短暫的慌亂後全部恢復了正常。
每個人均將身子探出船外,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海面。
他們心中清楚,攻擊他們的一定是個深海怪物。
正當所有人全神貫注的望向海面時,海底深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嘆息。
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綿遠悠長,如泣如訴!
角木蛟猛的睜開雙眼,大聲喊道:
“隨我去接皇上,立刻!”
說完便向船艙飛速跑去。
開啟艙門,進到船艙,李重元所在的房間近在咫尺。
角木蛟的手剛搭在門把手上,耳邊又傳來了第二聲嘆息。
與第一聲嘆息相比,這次聲音強了一倍,聞之如雷貫耳,胸腔猶如被重物錘過一般。
角木蛟臉色鉅變,那句故老相傳的諺語在耳邊響起:
“嘆息之地,三聲嘆息。方圓百里,萬物歸寂。”
“陛下,請隨我速速離去。”
角木蛟已經顧不得君臣禮儀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空空如也,李重元不知所蹤。
角木蛟既驚且喜。
離開這裡吧,最好是離開這艘船,那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唉~~”
第三聲嘆息如期而至,空中似有一把無形的大手將角木蛟擊飛。
“師兄~~”
亢金龍眼見師兄被擊飛,慌忙上前,未待靠近,整個人也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漂浮在空中,隨後重重的砸在艙門。
“師兄,你水性好,稍後我運勁將你投入海中或許有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亢金龍說完甩出衣袖準備將角木蛟甩入海中。
角木蛟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微微上揚,
“沒用的師弟。即便我水性再好又怎能頃刻之間劃出百里?我此刻唯一的願望便是陛下能度過此劫。他日青史有人提及此處,二十八宿之角木蛟、亢金龍護駕有功,吾願足矣。”
亢金龍為人耿直,明白此刻便是生命的盡頭,心中反倒踏實下來。
“陛下身負奇絕使命,自會絕處逢生。你我兄弟一場,此刻能守在彼此身邊,也是幾世修來的緣分。師哥,黃泉路上,你可別嫌師弟囉嗦。”
亢金龍一邊說話一邊摸遍全身,始終沒找到酒葫蘆。
“嘖嘖,這個時候如果能喝上一口,此生真算不虛此行。”
不知何時,角木蛟手中擎著一個酒壺拿到亢金龍的眼前晃了晃。
“青兒酒。”
亢金龍知道,酒壺中盛著的是天下名酒之首“青兒酒”。
亢金龍還知道,自已的師兄從不飲酒。
拍掉泥封,丹田運氣,一道酒線從封口處激射而出,不偏不倚,剛好落入亢金龍口中。
亢金龍仰天長嘯,“死則死矣,有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整艘船開始不停的顫動,似乎被一股大力拖往大海深處。
亢金龍爬到師兄身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老子名字裡帶了“龍”,可是老子最怕水,想不到最後還死在海里,真他孃的!”
角木蛟從亢金龍的手中取過酒壺大大的灌了一口。
二人坦然的等待著最後的結局。
“軒轅無形,如果你再放縱今無憂,我倒是不介意將它抽筋剝皮燉湯喝。”
聲音不大,聽在耳中,心下卻暖暖的,剛剛被那三聲嘆息震的錯位的五臟六腑瞬間便迴歸本位。
角木蛟心中大喜。
那聲音來自李重元。
聲音厚重,中氣十足。
“李重元,今無憂見你也是要稱一聲主人的。你大可以喊它停手,何必假手於我?”
角木蛟與亢金龍各自起身走出船艙,眼前的景象令二人大吃一驚。
半空中,朵朵白雲之上,三人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宛若仙人。
李重元一襲青衫,身浮半空,與他們遙遙相對。
“無形,我此刻能站在此處,足以說明,我現在有這個實力。”
說完,不待軒轅無形回話,袍袖輕揮,一道劍氣奔騰而去,刺入海面以下的幽深。
片刻過後,又一聲嘆息自水下傳出,如同負傷的猛獸發出的哀嚎。
軒轅無形回身望了一眼驚鴻,隨後說道:
“李重元,桃花釀的功效不錯。你此時的身手似乎比之當初有過之而無不足。”
李重元對著驚鴻深深的鞠了一躬,
“這一切全都仰賴於你,多謝!”
驚鴻望了望無形,又看看李重元,一時有些躊躇。
看似毫不相關的兩個人,卻有著相同的記憶,如果二人打起來,自已該如何自處?
“小子,可還記得我?”南松有趣瞪大了眼珠看著李重元。
李重元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
“您是哪位?”
南松有趣轉頭望向無形,相生伴難道是有選擇的麼?
選擇對我視而不見?
“沒有我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
南松的這句話成功的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已身上。
有趣的話自已曾經講過很多,這麼有深度的倒是破天荒頭一回。
“遺憾有時更是一種別樣的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豈能盡如人意?我不記得你不代表你在我的生命中不存在過……”
李重元滔滔不絕的講了足有半盞茶的時間。
南松有趣從最開始的饒有興趣到最後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
軒轅無形有令人討厭的地方,但絕不會是因為話癆。
“打住。”南松有趣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對,你說的都對。認不認得出已經不重要了,你閉嘴就好。”
“南松有趣,我怎麼會不記得你呢?我在上界朋友不多,好兄弟更是少之又少,忘了誰我也不會忘了你……”
李重元又開始了長篇大論,中間似乎感覺有些累了,索性坐在半空繼續講。“”
南松有趣突然有些後悔,後悔為什麼要糾結對方還認不認識自已。愁眉苦臉的南松有趣百無聊賴的看著唾沫橫飛的李重元,似乎發現對方的牙齒在烈日的炙烤下竟然有些發黑。
“李重元,何必逞口舌之利?既然你功力恢復,不如我們打一場如何?”
軒轅無形實在聽不下去了。
李重元站起身看著對面的軒轅無形,自已的前世,朗聲說道:
“我有一劍,來自人間,還未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