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容關上家門後轉身一看，維斯特盯著自已的眼睛似乎已經冒出綠光了。

“你們還沒吃飯？”她詫異地看了一眼剛剛開啟廚房燈的啟，以及在料理臺上碼得整整齊齊的各色食材。

“當然沒有問題，我和維斯特一致覺得應該等你回來一起吃飯。”

啟利索地擰開灶火————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早就有了全自動灶臺，他卻偏偏就喜歡這種需要手動打火的老式燃氣灶。

吳容看著蜷在沙發上幾乎是奄奄一息的維斯特，低聲笑了笑，破天荒地繫上圍裙去幫廚了。

顯然吳容的忙併沒有幫到啟的心裡，反而激發出了他的不滿心理。這種不滿甚至直接體現在了今天中午的飯菜裡。

“這個魚有點太鹹了。”吳容嚐了一口讓維斯特吱哇亂叫的烤魚，皺著眉點評道。

“是嗎？”啟頗為意外地點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品品味道。

“還真是有點鹹。”啟意有所指地看著在一旁邊捧著水杯猛灌的維斯特。

“有點太閒了。”

維斯特吃完午飯就回隔壁睡覺去了。吳容本來有午休的習慣，但是今天中午不知道怎麼回事，愣是睡不著。索性和啟講了講上午的事，叫他幫忙分析分析這個馬洛究竟是何方神聖。

啟的效率自然沒得說，迅速地調出來馬洛的檔案交給吳容，但是在看到他的圖片時愣了愣。

“這個人……我還挺有印象。”

“怎麼說？”能讓啟有特別印象的人可不多，馬洛是吳容聽見的第一個。

“倒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大事。就是當時和威爾森教授第一次去拜訪馬洛，告訴他我們希望可以儲存他的意識時，他是為數不多拒絕我們要求的人。”

“按照常理來說，沒有人不希望自已獲得永生，所以這種好事都應該趨之若鶩才對，他卻先拒絕了我們，這種情況實在不多見。”

“那，他告訴你們為什麼他不想要儲存自已的意識了嗎？”

“說倒是說了，不過理由於我而言有些太過於荒謬：馬洛說他不相信我們。”

啟好笑地搖了搖頭。

“不相信我倒也正常，但是不相信威爾森教授那就有些匪夷所思了；畢竟在舊世界的上層社會，威爾森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都將他視為能夠改變世界的人。”

“看來舊世界的上層社會瞞了不少事啊；之前威爾森的名字我聽都沒聽過。”

吳容一頁一頁仔細地閱讀著馬洛的生平，逐漸對艾力爾能夠成為他的上司這件事產生了懷疑。

“這履歷都快能閃瞎我的眼了，這種大人物居然願意屈居艾力爾之下？”

“畢竟數字世界相當於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就算是在舊世界大家天差地別，來到數字世界之後也都是身份相同的意識人。”

“說起來，數字世界一開始是什麼樣子的？我是說，自滅世之後一個全新的世界開始運作，意識人同時承載兩部分記憶，總是會覺得有割裂感吧？”

“其實並沒有你想象的複雜。我們給所有數字人的記憶裡都植入了一段各國混戰的記憶，而意識人的相應記憶則對應到了滅世。在這段記憶之前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舊世界式的，而這段記憶之後的世界則對應數字世界。一開始的數字世界不需要完全展開，利用一部分計算機進行快速培育就可以了，當數字世界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意識人才會加入進來。”

“那你們就不擔心會有意識人將舊世界的真相抖落出去？”

“不會的。一方面，這對意識人的利益沒有一點好處，另一方面，我的執行程式裡有相關的攔截程式。一旦發生像你說的事件，系統會自行抹除相關數字人的相應記憶，同時對該意識人施行消滅程式。”

“殺人？”

“可以這麼形容。同時會創造新的數字人來取代ta之前的生活。不過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件。”

吳容點點頭，大體明白了數字世界的一些底層運營規則。

在艾力爾自殺之後，整個數字世界恢復了平靜。奇怪的是，羅森並沒有第一時間跳出來得意洋洋地宣佈自已的勝利，反而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消失在大眾眼前。雖然有很多群眾對這名神秘的殺手好奇，並且想盡了各種辦法尋找他的蹤跡，但最後都一無所獲。

只不過，因為世界領導人的缺位，所以要求齊明會再推出幾位新的候選人供群眾投票選舉。畢竟一開始的選舉就是執政組織選舉，候選人只是執政組織的一個代表，所以他死後，下一任的世界領導人選舉只需要在齊明會內部進行即可。雖然艾力爾執政時間極為短暫，但是做了不少增加民眾好感的事，也就沒什麼人會對在齊明會內部進行選舉表示異議了。

這樣一場組織內的選拔就沒有那麼有趣了，結果也很快就決定下來，新任齊明會會長馬洛將接任艾力爾·維斯奇的世界領導人職位。

馬洛的執政思維和艾力爾還是有些出入。他上任之後的一個月內沒有進行任何大幅度的政治宣傳活動，而是將重心放在了民眾生活保障上，以不同的方式贏得了更多民眾的好感。

不過這樣的行為雖然在明面上收到了所有人的歡迎和尊重，但是財富的轉移必然導致有一部分人的既得利益的流失。所以在私下裡，不少財力雄厚的大人物對於馬洛新出臺的各項稅收規定表示極為不滿。有幾位強勢的行業壟斷性企業董事甚至公然宣稱如果按照新出臺的稅收政策繳稅，那麼員工的收入將會收到極大的影響，考慮到企業經營情況和社會穩定，暫時拒絕納稅。

這些人顯然認為自已所能夠掌控的社會資源足以和政府對抗，在面臨大量民眾收入不保，下崗失業的威脅，政府肯定會乖乖就範。但是現實卻讓這些胸有成竹的鉅富瞠目結舌————馬洛毫不就範，甚至還對這些企業進行了極為嚴格的賬目審查和行政處罰來作為反擊。

這相當於是撕破臉了。

有些企業斟酌後選擇服從————這些錢掏出去固然心疼，但是也不至於對企業的運營產生傷害；但是某些格外強硬的超級公司董事依舊保持之前的態度：

堅決不繳。

這些人中不乏在舊世界和馬洛有交集的意識人，他們並不明白這樣一個同樣出身於財團世家的同階層人為什麼會突然走上了為民眾謀利益的道路。這樣一來，馬洛就相當於站在了了自已的出身階層的對立面———這不啻於是一種背叛。在這些人的心裡，財富不論大小，即使是一枚紐扣也是自已不可分割的財富的一部分。金錢早已成為他們的身體的一部分，而馬洛的行為則無異於啖食他們最為脆弱的血肉。

但後者毫不在乎。馬洛就像一個抱定信仰的戰士一樣，毅然決然地站在了這場沒有硝煙的利益戰爭的最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