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宛宛清醒過來時，已經是次日清晨。她走到梳妝檯前面，用冷水潔面，塗上胭脂，梳一個簡單的流仙髻，穿上一套新買的綠羅裙，對著銅鏡轉了幾圈。鏡子前的她多少有點女子的柔美模樣，她心滿意足地走出屋門。

會試地點在兩條街外面的攬雪小築，今日東南西北的四個大門敞開著，看客們持請柬而入，沒找到座位的人會在酒樓裡找一個很好的位置坐著，一邊吃菜品酒，一邊看院裡的精彩狀況。

青城書院，琳琅書齋，顏如玉的莘莘學子們已經經過一輪文試，得出魁首探花和榜眼。

今日，還剩下的十五名學子將在擂臺上比武，角逐出武試冠軍。談宛宛沒進屋門，在門口的牌子上看人物的名號。青城書院派出秦流，沈薇薇，顧婕，沈雅茹，洛懷蘭五人，讀到“沈薇薇”這個名字時，談宛宛眉頭蹙著。

“沈薇薇這個大才女怎麼不參加文試？偏偏來武試擂臺上湊合什麼？”

在談宛宛的記憶中，沈薇薇每年文試都是第一名，她今年竟然沒參加文試，反而走上了武試的擂臺，真是捨本逐末。

武試比賽並不一定會抽到年級上最好的學子，有時像是犯了錯的學子也會被送上這次會試。去年的會試擂臺上，談宛宛有幸抽到一個名額。

她沒有辜負多年來刻苦地打坐苦練，在和顏如玉的第一名紀曇因比試差不多二十一招之時，她終於因為體力不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琳琅書齋的五個人分別是韋曼如，盧彩萍，路停蘭，聶沅沅，盧墨歌。顏如玉有紀曇因，向芷，柳錦，顧傷懷，秦科。

收到請柬的人陸陸續續地進了門，她拿出懷裡的請柬，遞給守門的人，跟著人流一起進去。擂臺下就是觀眾席位，前面的三十號人都有椅子，後面進去的人只能站在空曠的欄杆邊看。

她走上二樓，等著擂臺比試。她身後是學子們休息的房間，她在走廊上走過時，聽到一陣說話聲，很熟悉。她透過半開著的鏤空窗子往裡面看，竟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一身白的男子是她記在心底的秦流，而那個穿著素淨灰裙子的女子是沈薇薇。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們，忽然沒有什麼話想要說。秦流卻早一步發現她，匆匆忙忙地走到她身邊，感概地看著她，問：“談宛宛，你怎麼在這兒？”

他一如既往地秀雅俊朗，眉目秀挺，眼角一顆淚痣變成紅殷殷的，看她的眼神帶著一抹關切。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談宛宛笑的溫溫雅雅。

“在靈秀山怎麼樣？”秦流問。

“還不錯，應該比青城書院累，卻不用每天點著煤油燈苦讀到深夜，就是傷筋動骨累的慌。”談宛宛伸手時，一個橫亙到手心的紅印子若隱若現。

“應該很疼的，是在比試時摔得？”秦流說著，掏出手帕裡的一個小瓷瓶，遞給她，說，“上好的跌打腫傷藥，你收著，不要留疤。”

談宛宛仔細地收下小瓷瓶，眷念地看著秦流，微微一笑，“秦流哥哥，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耐心啊。”

這時，沈薇薇已經站在他身邊，她面容白淨柔美，眉眼間一股散不去的淡淡哀傷，看人時卻寧靜而溫柔，讓人生不起壞的感覺。

“談妹妹，許久沒見，你還是沒變。”沈薇薇說完，看向秦流，“應該要輪到我們比試了，趕緊去擂臺邊站著，還能和各位別院的師兄妹們打個招呼。”

秦流就向談宛宛告辭，說，“別亂跑，晚上有時間一起去酒樓裡吃頓好的。”

談宛宛點頭，囑咐，“秦流哥哥，比試而已，別傷著。”

主試官敲三下鼓，喊著，“現在是單打時間，分兩個擂臺，分別是顏如玉的紀曇因對琳琅書齋的盧彩萍，青城書院的洛懷蘭對顏如玉的向芷，一招定勝負。”

語畢，鼓停，四人走上擂臺，雙手交握，作揖。

不過眨眼時間，就聽一聲驚呼，盧彩萍被摔下擂臺，臺下一片靜默。

“顏如玉的弟子真狠，這紀曇因什麼來頭？”

盧彩萍被身邊人扶起時，已經是七竅流血，連哭都很難。

再看洛懷蘭和向芷，兩人竟然一動不動地站著，使勁兒地僵持著，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兩人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你們快點啊，一招定勝負，多簡單啊，怎麼這麼難？”看客們失去耐心，在下面催促著。

兩人面無波瀾，向芷卻突然“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退到擂臺邊邊上，再看洛懷蘭，仍然是一動不動，甚至沒有受傷。

第二場，青城書院沈薇薇對路停蘭，琳琅書齋盧墨歌對柳錦。

談宛宛雖然看著擂臺，心卻飄蕩向廣闊的天地，有人喊了一聲，“喂，談宛宛，你怎麼在這兒？”

她回頭看，見到人群的縫隙間透過一個人，他白袍黑紋，玉簪束髮，深不見底的墨瞳靜靜地看著她。

“衛霜凜，你在這兒做什麼？”

她問。衛霜凜穿過人群走到她身邊，說，“聽師叔說有個師妹要回家看親友結婚，沒時間陪我們來錦繡城見世面，應該就是你，所以，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看熱鬧啊。”談宛宛遮蓋住心緒，問，“你覺得比試有趣嗎？”

此時，沈薇薇已經被一掌推出擂臺，秦流在她身後扶住她，她低頭擦拭嘴角的一抹鮮血，竟然傷的不是很重。

“每年都來看，其實沒什麼意思。”

衛霜凜盯著談宛宛，忽然咧嘴，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說，“你今天竟然比往常好看許多。”

“以前呢？”她問。

“沒仔細看，而且你不怎麼梳妝，應該還能看。”衛霜凜脫口而出。

“當然比不上蘭縹緲。”談宛宛沒有失落，竟然覺得心境豁然開朗，“你看下面英雄救美的橋段，令人好生羨慕啊。”

“你別提那個女子，瓊英山的女羅剎，是要孤獨一輩子的。英雄救美見不得有好結局，我就喜歡看狂得沒邊的對手被狠狠地放在地上揉搓的模樣。”衛霜凜說完，竟然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你真狠。”談宛宛再次看向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