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三年,魯王劉曄稱帝,定都鄂州,年號神華,短短八年時間,劉曄在神霄宗的幫助下迅速壯大,與當今天子劉啟共分天下,皆以正統武朝自稱,世人為作區分,稱南北朝。
南朝,神華八年,鄂州城。
夏至。
一陣催花梅雨,滿簾消夏松風。
五香書院,涼亭內,青衣男子手握魚竿,悠然垂釣,早先的荷花池,如今卻是變成了他的魚塘。
獨眼漢子急匆穿廊而過,徑直走向青衣男子,“院主,金州鐵劍門謀逆之罪已定,於五日前盡數伏誅。”
“夾在兩國之間,情理之中,”青衣男子放下魚竿,“神霄閣那邊說了些什麼?”
“沒有,動手是不是有些急了?”獨眼男子拱手回道。
青衣男子聽罷站立起身,嗤笑一聲,“跟我有甚關係,若是早些搬走,興許會遲上一些。”
獨眼男子急忙上前攙扶,“還是院主想的周全。”
“無礙,”青衣男子擺手拒絕,緩步走於廊下,“有訊息嗎?”
獨眼男子身後跟隨,“沒有,姜玉峰消失的很是突然,若非是你及時接手,那書院怕是...”
“是前門主,還有,是本書院,”青衣男子回身立於廊下,“讓大伯他們回來吧,也好早做打算。”
“是,”獨眼男子拱手,“二姐和四妹身在黃州,明日當能回返。”
“嗯,”青衣男子輕聲說道,“三伯,你親自去趟刑部,探查下定西侯侵地一事。”
“是。”獨眼男子解下披風,披在青衣男子肩上後,拱手告退。
獨眼男子離去沒多久,青衣男子正沉思之際,涼亭另一側傳來聲音。
“肖離,有人來了。”
青衣男子側頭看去,說話之人同穿青衣,不過卻是一名女子。
“呵,怎可勞煩朱韻大小姐親自通稟。”肖離歪頭笑道。
“哼,找打不成,”青衣女子晃了晃拳頭,低聲說道,“聽三叔說可能因為侵地一事來的。”
“哦,”肖離雙手插於袖間,“走吧,聽聽他是如何說的。”
肖離言罷徑直朝著正廳走去,朱韻緊隨其後。
正廳之中站有三人,其一便是蜀王劉卓的長子劉欣瑞,而身後兩人肖離並不認識。
“草民肖離拜見世子,有失遠迎,還望見諒。”肖離拱手說道。
“哈哈哈,肖離,別來無恙啊,”劉欣瑞笑道,“想見你一面,還真是困難啊。”
劉欣瑞和肖離年歲相仿,為人耿直,很是爽利,說話間走上前拍了拍肖離肩膀。
肖離無奈拱手,“草民的身體狀況,世子是知道的,還望見諒。”
“別說這客氣話,正事要緊,”劉欣瑞擺手,指著庭中一人說道,“定西侯長子,謝文遠。”
劉欣瑞言罷,又向謝文遠介紹道,“我身邊的便是此間書院的院主,肖離。”
“見過世子,”肖離恍然,“今日何德何能,竟引得兩位世子踏於書院,蓬蓽生輝。”
“見過肖院主,”謝文遠苦笑一聲,搖頭說道,“馬上就不是了。”
肖離故作疑惑,“何出此言?”
“你就裝吧,”劉欣瑞也不客氣,“走,進屋說話。”
“請。”肖離抬手。
幾人落座後,劉欣瑞率先開口,“也不跟你繞彎彎,監察御史已經將侵地一事告知陛下,你怎麼看?”
肖離皺眉,看向謝文遠,“想必二位世子早有計較。”
劉欣瑞嘆口氣,“已經做好最壞打算。”
“並非此意,”肖離搖了搖頭,“神霄閣也曾插手此事。”
“呵,這神霄閣還真是手眼通天吶,”劉欣瑞冷笑一聲,“但必須保住定西侯,如若不然我父王在這朝廷之中再無話語權。”
“定西侯手握十萬大軍,劍南道一家獨大,陛下削藩意味明顯,為今之計只有兩條路。”肖離凝視二人。
謝文遠嘆氣,拱手說道,“但說無妨。”
“一是反,二是受,”肖離沉聲說道,“二位世子也當早做打算。”
“打算?你要我們二人離京?”劉欣瑞皺眉。
肖離點頭應道,“楚王如今是何境況,想必二位世子應該比我更清楚。”
劉欣瑞和謝文遠二人聞言對視,久久不語,這鄂州本是楚王的屬地,但自從交出兵符之後,便被囚禁於王府之中,與世隔絕。
肖離繼續說道,“二位世子近日可與家中有過書信往來?”
劉欣瑞不明所以,“不曾,只有數日前侵地一事敗露後,父王倒是來過一封書信。”
“關於接管定西軍一應事務之人,陛下今日已選派好人手,不日即將啟程,”肖離疑惑道,“這等緊要關頭,二位世子為何不將此事告知家中?”
謝文遠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陛下已經選好人了?你是如何得知?”
“二位世子不知?”肖離沉思片刻,“空口無憑,二位世子在吏部和兵部當有親信,一問便知。”
“肖老弟有所不知,我二人今日才從潭王那裡回來。”劉欣瑞皺眉說道。
“我二人還未曾回到府中報安,這便先告辭了。”謝文遠言罷,起身衝劉欣瑞使了個眼色。
“二位世子請便,需要草民之處,儘管提出便是。”肖離起身拱手。
“告辭。”劉欣瑞和謝文遠說道。
“請。”肖離伸手。
劉欣瑞和謝文遠二人言罷,匆匆離去,朱韻回到正廳,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說道,“他們會信嗎?”
“呵,本就確有其事,容不得他們不信。”肖離坐下嘬了口茶水。
“唉,你如今突然接手是五香書院,神霄閣那邊不知又會出什麼么蛾子。”朱韻不無擔憂。
肖離聞言一笑,“如今那群和尚就夠他們受的了,可顧不上我。”
“倒是苦了那群和尚。”朱韻說道。
“哦?道士心疼和尚著實有些稀奇。”肖離說道。
見朱韻還想說話,肖離擺了擺手,“如今大亂將起,哪個也別想置身事外。”
肖離說完急咳不止,朱韻見狀趕忙掏出一粒藥丸遞過去,“切勿動氣,快回屋歇息吧。”
“無礙,現在還不是時候,兩位世子很快便會回來,我還是在這等著吧,免得來回跑。”肖離喘著粗氣。
朱韻無奈,只得撿起披風搭在肖離肩上,“昨日你是如何認出我的?”
“我還想問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肖離輕咳兩聲,反問道。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朱韻說道。
“看我如今這般,與死又有何異。”肖離苦笑。
朱韻嘆了口氣,“我父母需要無屬藥物,我尋到後卻又不知父母身處何地,只好送去丹霞山。”
“老頭果真是一點都不靠譜,”肖離笑道,“可有你父母訊息?”
“沒有,別想扯開話題,你知道我想問什麼。”朱韻凝視著肖離。
眼見自己小伎倆被識破,肖離乾咳兩聲,“你當日晉身紫氣,卻沒有雷劫,可知為何?”
“你是如何得知?與此事又有何關係?”朱韻倒了些茶水遞給肖離。
“有關,這幾年我可沒閒著,你失去靈氣前後是何修為總能查清,”肖離接過茶水,繼續說道,“你可記得那個木盒?”
朱韻回想片刻,“記得。”
“那方盒之中兩個女子,”肖離放下茶壺,雙手插入袖口,“我當日確實死了,方盒之中女子再次現身,卻只剩其一,我魂魄被囚於殘軀之內,此女子則化身為我,被那地府勾魂官吏帶走。”
肖離言罷,哈了口氣,繼續說道,“此前木盒一直帶在你身上,晉身居山之時無有雷劫,兩個女子卻又恰巧少了一個,想來是替你擋去了渡劫天雷。”
“之後呢?”朱韻皺眉。
此番肖離特意將話語顛倒順序,很想借此岔開話題,誰知朱韻竟絲毫不好奇木盒的來歷,反倒不依不饒繼續發問。
“再次恢復意識,便出現在了丹霞山,至於為何,老頭不說,我更摸不到頭腦,”肖離無奈說道,“既然要下山,總要有個名字,如你名字一般,李霄,肖離,簡單明瞭。”
有些事情李霄沒說,但云竹卻能猜出,魂魄尚在,意識便在,軀殼沒了生機,只會被當做死人草草埋於地下,親身體驗著身軀被蛆蟲穿行之苦,野獸啃食之痛。
“那這五兄妹呢?”雲竹眼含熱淚。
“你這是什麼表情,起碼我現在還活著啊喂,”李霄翻了個白眼,“他們在山下等我,容貌大變,至於受誰指使,他們不知道,亦或是不想讓我知道。”
李霄言罷聳了聳肩,見雲竹情緒不高,便趁機岔開話題,“我可聽說了,你師叔祖當初一人一刀,從南殺到北,若不是丐幫的那些高手躲得快,險些被屠戮殆盡,當真是厲害非常。
”
“那是自然,掌門師叔祖更是厲害。”雲竹不無得意。
“你有幾位師叔祖?”李霄趁機問道。
“後面呢,你又是如何成了南朝太子的座上賓?”雲竹怎會輕易上當。
無錯書吧李霄眯眼,“身邊有五個高手,這還不簡單,綁架勒索,拼命救出,一齣戲的事兒,況且這太子並非聰慧之人。”
二人談話之際,高老三匆匆走來趕來,“院主,兩位世子派人來了。”
“請吧。”李霄起身。
片刻後,兩人匆匆進門,其中一人開門見山,“肖院主,還需助我等主家逃離京都。”
“哦?為何會這般著急?”李霄問道。
“王府之外盡是朝廷鷹犬。”另一個人說道。
“只能送走兩人。”李霄雙手插於袖間,輕聲說道。
“多謝肖院主。”二人言罷雙膝跪地。
李霄皺眉,“你們可知二位世子消失,意味著什麼?”
“知道。”二人應道。
“太子與兩位世子多日未見,晚間前往各自府上敘舊,我會派人隨行保護,”李霄嘆口氣,繼續說道,“明早太子妃前往漢陽祭祖,我所派之人同樣會隨行保護,卻不曾想路遇高手偷襲,隨行之人為護太子妃周全,盡數命殞,面目全非。”
“是。”二人起身應道。
“回去告訴兩位世子,嵩州青竹齋和嘉州素光庵,皆與神霄閣有舊,望自斟酌,”李霄揮手說道,“去吧。”
“多謝肖院主。”二人言罷轉身離去。
良久,雲竹悠悠說道,“未曾想到至今你還記得仇家是何門派。”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亙古不變,”李霄隨口說道,“他們欺辱於我,我報復於他們,合情合理。”
“兩位世子府上的家眷,你有何解救辦法。”雲竹說道。
李霄聞言沉吟良久,緩緩說道,“想要把惡貫滿盈之人推倒,難免會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