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勝林白天到辦公室摸了一天魚,漫不經心地整理完檔案,然後就下班了。
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隔三差五就要被部門科長訓一頓。
石勝林在中統的資歷比王信和姚博都要老,現在進了汪偽政府,誰都可以隨意支使他,幾乎是墊底的存在。
儘管內心很不爽,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開弓沒有回頭箭,徐局長的中統規矩很森嚴,要求手下人終身奉獻於團體,但凡發現不忠心可是要死得很慘的。
自己已經公開投靠櫻花人,中統還不會信任他嗎?會放過他嗎?
石勝林開始後悔,覺得當初不該奔上櫻花人的這艘賊船。
惆悵之餘,他想喝酒,酒裡不再有憂愁,酒裡有女人,酒裡也有溫柔,能安撫他這顆破碎的心.....
他喝得爛醉,在“藍夢灣”叫上一個名叫雪雁的女技師,準備好好發洩一番。
雪雁是“藍夢灣”一名香豔的女技師,略懂一些才藝,很會以聲色娛人。
石勝林很快被她迷住了,每次翻雲覆雨之後,心情也會得到改善。
只是今天,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氣力跟不上,雪雁也是帶著一種厭倦感,只是看在錢的份上,隨便應付一下,便草草收兵。
石勝林緊緊抱著雪雁道:
“我好可憐!在兩大勢力之間,我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誰也瞧不起我。”
“我石勝林為中統賣命,為峨眉山上的權貴擋箭,最後卻被一些小輩踩到我的頭上。現在進了新政府,更是不受待見,讓我跑腿打雜。”
“我真的像鑽進了箱子裡的老鼠,受盡了夾板氣,真不知該如何解脫!”
他只顧著自己心中壓抑的想法,胡亂的說話。
事實上,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聽別人訴苦。雪雁雖然也是一個苦出身,卻沒有什麼同情心。
雪雁心道:“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天下慘的人多了,你慘,起碼還有一份正經工作,老孃要比你更慘。”
民國經常戰亂災荒,農村的姑娘大批流入城市,她們許多人無法謀生,被迫淪為女技師。
然而即便是這樣,魔都的女技師行業同樣也很卷。
憑藉著三分姿色,雪雁還能每次賺到八塊錢,有些姿色平庸的姐妹甚至兩塊錢一次也幹,賺到的錢還要被老闆佔去大半。
如果一天接不到客的話,就要被罰“跪香”,要脫光衣服跪在搓衣板上,不到一柱香不許起來。
當聽到有人訴苦時,雪雁頓時感到壓抑、無聊、厭煩,但出於職業精神,石勝林又是她的常客,她只能應付。
後來,兩人又連續激戰兩場,才筋疲力盡地睡去。
布魯和胡一彪兩人得到情報,在凌晨四點鐘進入了“藍夢灣”。
他們沿著牆根飛掠而上,像兩隻狸花貓,迅速溜入院內,再分辨出方向,直撲三樓的304房。
這“藍夢灣”做的是夜晚生意,到了這個時間點,自然大部分人都高臥未起。
就算偶爾有人半夜起來,也是惺忪睡眼,哪裡看得見比一溜煙還快的中統特工?
二人閃到304房外,輕鬆撬開房門,看到床前斜歪撒著兩對鞋兒。
床上紗帳半掩,一個赤精上身的男子,發出如雷似的鼾聲,他身旁有一位發似烏雲的女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纖弱的柔肩,睡顏很恬靜。
那一張豪華大床上下,到處亂成一片,似乎在此肉搏大戰過的場景。
二人當然明白這是怎樣一場大戰。
剛才經過連番激戰,床上的這對狗男女睡得太沉,布魯踏近床前,不待對方察覺,掏出一小瓶特別香水就是一噴。
他擁有好幾瓶這樣的神經藥劑,有些可以讓人昏迷,失去抵抗能力,有些則可以瞬間取人性命。
石勝林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捆了一個結結實實,扔在一輛汽車的後座上。
他的眼睛被一塊黑布蒙著,嘴巴也被堵住。
綁架?石勝林有些驚訝,他很快放棄了掙扎的想法。目前,他能判斷出車子已經離開了市區。
既然是挾持,那麼對方的意圖應該不是想馬上幹掉他,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不知道過了多久,汽車才慢慢停了下來。
對方似乎是兩個人,兩雙有力的大手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拖拽出了車外,他們進了一間廢棄的屋子。
石勝林被摁在一把椅子上,終於,堵嘴的布團和矇眼的黑布被取下了。
房間裡的燈光不是很亮,仍然刺激著他微眯著雙眼。
眼前是兩個陌生男子,一箇中年學者坐在桌子後面,穿著一件時尚的馬甲,嘴裡還叼著一隻菸斗。
他湊在油燈前吧嗒吧嗒吸著,一股濃濃的煙霧瀰漫開來,看不清他的表情。
另一個打手站在他的身邊,穿著一件風衣,戴著墨鏡,蒙著面孔,渾身上下散發著殺氣。
這個打手腰間的馬牌擼子,閃著淡淡的寒光,彷彿在告訴他,只要你不聽話,就會馬上噴火,要了你的小命。
石勝林昨晚喝醉,又和女技師鬼混,現在的腦子很亂,他抬著頭深吸了幾口氣才疲憊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那個蒙面打手居高臨下地看著石勝林,平靜的聲音卻透著寒冷。
“我們是中統特工!”
石勝林只覺全身發冷,自己完完全全掉落在冰窖裡。
一種深刻的恐怖,襲擊了他一直以來的提心吊膽。
中統特工?
難道他們是來鋤奸的?
他聽到這句話嚇了一哆嗦,臉色大變,連忙求饒道:
“我.....徐局長饒命啊,我是被逼的,我不是真心想當漢奸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蒙面打手冷哼一聲,交叉著雙臂,腰桿挺得筆直。
中年學者吐了一個菸圈,饒有趣味地看著石勝林道:“哦?你是怎麼被逼的?”
石勝林乖巧地應道:
“魔都的中統區長、站長和組長差不多都投靠了櫻花人,就剩下我這個底層的潛伏人員,跟重慶那邊失去聯絡,我沒辦法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想著在中統的舊情,深為自己的失足感到悔恨。
他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通,向兩位中統大哥倒苦水,把自己在汪偽政府不得志的境遇全抖落了出來。
石勝林牛馬工作沒少幹,成績沒少出,但卻拿著少得可憐的薪水,還經常要被比自己小上十幾歲年輕上級當眾辱罵。
中年學者與那個蒙面打手碰了個眼色,覺得差不多了。
中年學者陰沉著臉道:“石勝林,你不用向我訴苦,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的情況就算不說,我們也瞭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