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後來是怎麼回芝蘭院的,但是我記得我同他說:“沈晉,我們沒可能的。”
沈晉怒氣衝衝的離開,又輕輕掩上了房門。
此後兩日,我未曾見過他。
不過恆兒新乳孃來了,看面相是個忠厚老實的婦人。
“恆兒喜甜食,要盯著不許他多吃。他哭鬧時容易背氣,要順著他後背拍拍,他夜間多夢,你……”
我嘮叨的交代了許久,想說的都說完了。
辭行時,恆兒小短腿哭著跑來抱我,被乳孃捉住,我找管家派車送我回府。
但管家支支吾吾不肯。
“王爺外出未歸,姑娘不妨再等兩日,王爺他還有話交代您。”
沈晉想困住我。
既然沒有馬車,我便走回謝府。
只是,這條路好長啊。
我走到喧鬧的長安街時,腳底像針扎一樣疼。
正想找間茶水鋪歇歇,請人去謝府送信,便聽到身後馬蹄聲陣陣。
馬鞭繞我腰間一圈,一把將我拉上馬。
沈晉身著輕甲,風塵僕僕,熱氣騰騰的坐我身後,怒道:“謝瑩,腿不想要了嗎?”
“你放我下來!”我擰他小臂,壓低聲音。
長安街人來人往,我梳著未婚女子髮髻,與一個男人在馬上摟摟抱抱。
侯府的臉都丟完了。
沈晉捏緊韁繩,額頭青筋暴漲,咬牙切齒道:“放開你,想都別想。”
他調轉馬頭,丟下屬下們,擁著我疾馳回了王府,腰牌一丟,就讓管家請太醫。
我被安置在了瀚月軒。
沈晉打了一盆熱水,放在我面前,抬起我的腳,似要脫去羅襪。
“沈晉,我自己來。”
我縮回腳,但沈晉仍舊堅持。
他眼底暗潮洶湧:“明知道自己腳受過傷,怎還不愛惜自己?”
“我若不去,你要硬生生走回侯府嗎?”
我掰開他的手:“沈晉,我不要你管!如若不是你,我不會在王府呆這麼久。”
“如若不是你交代管家,我不至於走回侯府。”
沈晉緊緊握住我的腳踝,黝黑的眼眸盯著我,他突然笑了。
“瑩兒,是你。”
我一怔。
沈晉便趁此時機,解我羅襪,按著我雙腳在木盆裡。
我想起一樁往事,那時我才剛嫁入王府。
那年大雪,恆兒重病。
幾波太醫都搖頭。
嫡母帶姨娘一同來府裡探望,姨娘偷偷摸摸同我說:“姑娘真是實心眼。”
“恆兒不是你親生,到底養不熟,你衣不解帶照看他,不如調養身子同王爺懷一個。”
她瞥了眼我小腹,往我手心塞了個方子。
我捏皺了方子,同姨娘說:“嫡母嫡姐不曾虧待我們,做事要有良心。況且雲兒還小,自小帶著總不會離心。”
但不論如何喝藥,恆兒一直不好,沈晉打聽到江南有神醫,親自去請。
我恰好聽說,承恩寺藥王殿求平安符很靈。
只是主持不肯輕易賜符。
他說:“只有血親之人一步一叩首,登上九十九階梯,才能求得。”
“這麼多年,求得之人寥寥。”
那年冬天,我跪在承恩寺前一階一階跪上去。
四十五階時,膝蓋麻麻的痛。
等跪完九十九階時,雙膝以下已經失去知覺了,最後還是侍女將我背下山的。
承恩寺的平安符真的有用,當晚恆兒便退了熱,迷迷糊糊的想喝粥。
但我從此落下病根,時不時雙腿骨頭裡透出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