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銘的手上銬著鐵鏈，並且他之前就已經在腦內過了好幾遍自己被抓的場景。但他一想起江釋笑著揮手說他會等他回來……封銘那原本不在意的情緒就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當判官那麼多年，封銘見過很多靈魂。

他們有的人生平淡，有的曲折。

但作為判官，他能做的也就是給予獎勵或審判罪名。

他的生前也並不複雜，但也絕對算不上平淡。

尚在成年之時，因為自己的能力較高，被君王猜忌，最終被彈劾問斬。

在此之前的所有時間，紛爭年代。封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之後他做判官，又被閻王追殺。

他也早就逃累了。

而跟著江釋他們一同行路，封銘最初也就是利用江釋去尋消怨草罷了。

但是，現在這種單純的利用心理……怎麼會開始有種愧疚的感覺呢？

尤其是封銘看見江釋滿眼含笑的模樣。

他心裡就發疼。

一路人到了閻地，封銘就慢慢地跟著閻王往前走。

情緒從離開江釋後就變得非常地糟糕。

這比被惡鬼糾纏的感覺還要令人不悅。

而現在他被大搖大擺地押回閻地。

他也知道要去哪裡，但是他就是覺得後悔。

他後悔和江釋扯上關係。

因為一旦回了閻地，他必死無疑。

回不去。

“你自己去問詢室待著吧，封銘。”閻王打斷了封銘多想，說：“也並不是本王突然要大發慈悲放你逃離，況且你手上的鏈子也不是閻地冶造，以你現在的能力也逃不了。閻地靈魂從人間下降的數量越來越多，待會兒無常會去見你。且，你已知曉你的結局了。”

“……”封銘撇眼，說：“謝殿下賞賜。”

閻王聽了，露出了不太高興的表情。但是自己又想著公務繁忙，就給封銘撂在原地了。封銘低頭看著手上的鐵鏈，用力地扯了扯，才發現這東西像是天上的東西。

怪不得……

封銘笑了笑，然後又抿了一下唇，往問詢室走去。

他心情不好，見到人也基本不打招呼。

但閻地的判官大多人都比較淳樸，封銘一路上就遇見了好幾個跟他共事的同事給他指路。最後還被送到了目的地。

封銘還在感嘆閻地仍舊呢，轉頭就和黑無常對上了眼。

“……大人們來挺早。”封銘繞過黑無常，就走進了問詢室。問詢室裡，還有白無常。黑無常利索地關上了門，說：“這個時間你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是，是。但對面可是閻王殿下，我怎麼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呢？”封銘有些無奈地坐到了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是魔王給了子清訊息，說那山積壓了太多的惡鬼，已然將山體填充。”白無常手中拿著筆，不停地在生死簿上勾畫。語畢，他停下手裡的工作，又說：“放心，我們會送你出去。”

“別了，到時候又會被抓回來。”封銘搖搖頭，又說：“就這樣吧。黑無常大人只要回頭等我被問斬後，告訴閻淨王的隨從江釋，讓他們別等我了就行。”

“話雖如此，但你仍對那那個傢伙十分在乎吧。”黑無常在一旁靠著牆，淡淡地說：“不然，你怎麼會讓一個工具不要等你？你會在乎這個？”

“無常大人，您還真是有點兒八卦啊。”封銘長舒一口氣，然後若有所思地說：“那麼令人反感的……”

黑白無常對看了一下，白無常搖搖頭，說：“能那麼糾結，還說對別人反感……果然沒有感情經歷。”

“他死前也沒什麼男女成功攻略他……倒是個木頭。”黑無常出聲，封銘就有些幽怨地看著他，說：“扯這檔子事兒？”

“雖說某人也是這樣沒有自知之明就是了。”白無常長嘆一口氣，說：“好了，封銘。過一下程式，你會沒事的。當年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

是夜。

閻王在自己的寢殿裡辦公，黑白無常問詢完也就來給閻王報告。他們進了閻王的門，把問詢的內容遞給了閻王。

“子清，你當如何？”黑無常開了口，閻子清就看著他，說：“為何問我當如何？”

“公事公辦，單純問你何時下令。”白無常坐到閻子清跟前，把他已經辦完的公文放到了桌子的旁邊。閻子清微微撇眉，回答說：“按罪當斬。三日後吧。”

“那麼著急？”白無常看著緩慢坐下的黑無常，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黑無常沉默地託著下巴，閻子清就這樣說了：“明日魔王要來尋我，封銘就關在問詢室。”

“……”黑無常輕微地低下眼眸，心情好像不太好。而白無常的氣壓也有些低了，他們倆應了一聲，轉頭離開了閻子清的寢殿。

“我們是不是太順著他了。”白無常沉聲，黑無常就嗯了一聲，說：“子清被我們保護得太好，有些恃寵而驕。”

“他現在做的完全就是文員工作，而且跟那個魔王交往過深了。”

“……讓神殿下約束一下他的伴侶吧。”

“你說的方法不錯，我找人立刻聯絡他。”

“還有。”黑無常抱著手臂，說：“讓他嘴裡以後永遠都別想在提起那個魔王的事情。”

“要加快進度了？”白無常毫無笑意的臉上認真地思考了一番，說：“果然我們都無法再忍受子清心裡的位置被人佔用了吧。”

黑無常和白無常的談話雖然平了些，但其實，他們的手已經握得很緊了。

在閻子清小的時候，黑白無常就一直陪同閻子清，在他身邊做書童。

那時候三人好到晚上睡覺都得同塌，並且黑白無常也是心慕於閻子清的。

可隨著閻子清當上了閻王，他們之間就變得愈發疏離，嚴重的時候甚至只有單純的同事友誼。

因此閻子清只要一天嘴裡唸叨著自己多麼喜歡魔王，多麼憎恨新神。黑白無常就沒有一天甘心、沒有一天不因為公私分明而被迫選擇笑臉相迎。

但。

憑什麼閻子清就被一個來路不明的魔王給搶走了注意力？

黑白無常兩人一想起就會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現在他們覺得也夠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封銘的事情必須解決，而閻子清必須要付出把他們無視的代價。

否則所有的事情，只會讓他們覺得白費氣力。

即使這樣會被落下話根，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