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深院,一間屋子燈火通明,燭火映照著一室的紅彩顯得很是喜慶,然而端坐在喜塌上的新娘葉瀟瀟此時卻是忐忑萬分,手中的喜帕都快絞爛了。
“紅珊,我怕……”葉瀟瀟仰頭看著身旁的婢女,五官因為緊張扭曲在一起,幾乎快哭出來了。
“小姐,可不敢哭啊,這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婢女紅珊聞言慢慢俯身,用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淚花,“別怕,我們陪著你呢。”
“是啊,我們陪著你呢。”另一個婢女忍冬聞言也開口道,“小姐這麼漂亮,皇上一定會喜歡的。”
葉瀟瀟苦笑一聲,這再漂亮又如何,問題是皇帝要娶的人,不是她。
“小姐,你後悔了嗎?”紅珊問她。
葉瀟瀟搖搖頭,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姐姐的幸福,原本迷茫無助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起來,她不後悔,也不能害怕。
“小姐,事到如今即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紅珊拿起喜帕幫她蓋好,“葉家所有人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紅珊對此也是十分的惶恐,本應該坐在這裡的是葉府的大小姐葉簌簌,卻變成了二小姐葉瀟瀟,紅珊真不知是該罵她們無知還是該說她們愚蠢。
替嫁可是欺君,要殺頭的死罪,竟如兒戲般胡鬧。等她發現的時候簌簌小姐已經離開帝京,一時間也恐難尋,只能將錯就錯,只求老天卷顧,不然她們都完了。
喜帕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葉瀟瀟也隨之冷靜了下來。替嫁是她提出的,讓任大哥帶姐姐離開也是她的主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能退縮。
視線被遮擋的時候,聽力就變得格外敏感,她聽到了吱呀的推門聲和忍冬紅珊應聲退去很輕的關門聲,以及一雙在她面前站定讓她無法忽視金絲靴。
“簌簌。”一聲輕喚,低沉柔婉,溫柔繾綣,這讓原本忐忑緊張的葉瀟瀟竟生出了幾分恍忽,姐姐的名字竟可以被喚得如此好聽?
“朕終於娶到你了。”他在葉瀟瀟身側坐下,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一片冰涼,他柔聲安慰道,“別怕。”又將她的手握緊了幾分。
他手心的溫度傳至葉瀟瀟的手背,卻溫暖不了葉瀟瀟分毫,此刻有多溫柔,再知曉真相後就會有多憤怒,葉瀟瀟深知這一點,此刻她只能寄希望於皇帝並真的未見過姐姐。
葉簌簌素有帝京第一美人的稱號,一曲驚鴻更是冠絕天下,只因體弱多病很少見人,姐姐也說過,她並未見過皇帝。這才讓葉瀟瀟萌生了替嫁的想法,她和姐姐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夜江粼慢慢掀開了她的喜帕,縱然葉瀟瀟極力控制,身形仍隱隱有些不穩,她低頭不敢看他,卻被他輕輕托起了下巴。
一時間四目相對,時間彷佛靜止了,空氣也在這一刻瞬間凝固,夜江粼眸中的溫情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和無可遏制的憤怒。
葉瀟瀟身形微顫,周身驟然升起的殺意讓她意識到她已經暴露。這個皇帝,他見過姐姐,而且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個贗品。
殘存的理智讓她慢慢冷靜下來,現在,她不能慌,絕對不能自亂陣腳。只要有一線生機,她都要試一試,因為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姐姐的終身幸福和整個葉家的生死存亡。
斂去眸中的恐懼和慌張,她巧笑嫣然,帶著少女的嬌羞和嫵媚,眸光盈盈,隱有波光浮動,她柔柔地開口,“皇上。”
姐姐最勾人之處莫過於那雙眼睛了,她學了好久,卻只是形似,並無神韻,可現在的她顧不得那麼多了。
殊不知,她的動作卻激起了夜江粼更大的怒意。葉簌簌的容顏是無可比擬的,那雙明眸更是勾魂攝魄,她一笑,彷佛世間一切都失了顏色。她的一切就像至真至純存在,不容許褻瀆和玷汙。
眼前這女子,彷了她的容貌,學了她的神態,卻無半分美感可言,只有做作和噁心。
夜江粼一把攥住了葉瀟瀟的下顎,毫無任何憐香惜玉之意,一字一句冷如冰刃,“說!你到底是誰?冒充葉簌簌究竟意欲何為?”
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壓向她湧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下顎被他緊緊地攥著,痛得鑽心,卻又擺脫不了。
夜江粼的盛怒,是葉瀟瀟預想的最壞的結果,她知道,她的命在踏入皇宮的那一剎那,就不屬於她了。
“不說?”夜江粼冷哼一聲,毫無預兆加重了手上的力量,言語間滿是不屑,“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劇烈地疼痛牽扯著葉瀟瀟地每一根神經,他如此粗暴地動作無異於酷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牙關緊咬,斷斷續續吐出三個字:“葉瀟……瀟……”
“葉瀟瀟。”夜江粼一把甩開她,輕念著這個名字,唇畔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你和葉簌簌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姐姐。”事已至此,葉瀟瀟沒什麼好隱瞞的。
“葉家不是隻有葉簌簌這一個女兒嗎?”夜江粼的目光冷冽,慢慢從葉瀟瀟的臉上掃過,似要將她看穿一般。
“葉家嫡女的確只有一個,那便是姐姐。而我,是葉家的庶女。”葉瀟瀟知曉自己的身份,庶女是不被承認的女兒,她不為人知也很正常。
“呵~”夜江粼反倒笑了,“庶女,難怪,難怪。”
夜江粼的態度讓葉瀟瀟捉摸不透,她本想獨自攬下所有罪責,不牽連姐姐和父親,可現在的情況她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是庶女,所以想迫不及待地擺脫那個身份?為了榮華富貴可以不擇手段?所以才會上演了這場偷樑換柱的戲碼?”夜江粼的雙眸似洞悉了一切,他不需要葉瀟瀟去解釋什麼,在他心中早已給葉瀟瀟定了罪。
“是。”葉瀟瀟坦言認下,他既已給自己定了罪,倒也省得她費心思去解釋。這樣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貪戀榮華富貴,是她欺君罔上。
“你倒是敢作敢當。”葉瀟瀟沒有否認有點出乎了夜江粼的意料,這樣的女子一般不都會痛哭流涕地哭訴,“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是她不願意嫁,我是被她陷害的!”這樣的戲碼,他早已見怪不怪。
“既然敢做為何不敢當?”葉瀟瀟微微仰頭和他對視,眸中再無任何懼色,現在的她沒有什麼可擔憂,左右不過一條命罷了,她葉瀟瀟不怕死。
“你不怕死?”她這般姿態倒讓夜江粼生出了幾分興趣,他故意湊近了幾分,壓低了聲音,“你可知,欺君是要殺頭的。”
葉瀟瀟聞言起身在他面前跪下,重重一叩後,挺直了嵴梁道,“臣女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如今要殺要剮任由聖上做主,臣女毫無怨言。”
夜江粼的笑意更深了,以退為進,眼前這女子,倒是有幾分心計。不過也是,若她沒有心計的話,又怎會有今天?他慢慢上前,輕輕勾起了葉瀟瀟的下巴,“朕何時說過要殺你了?”
“你?”葉瀟瀟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夜江粼上下打量著她的臉龐,唇角微勾,“這張臉,倒和葉簌簌有幾分相似。殺了你,有些可惜了。”
死是容易,活著可比死難多了。她既然這麼喜歡後宮,那就讓她在這裡面好好活著。
葉瀟瀟和葉簌簌的確有幾分神似,再加上刻意的打扮和模彷,可以達到七分相像。對於沒有見過葉簌簌的人,葉瀟瀟完全可以以假亂真。但這不足以成為夜江粼饒恕她的理由,畢竟他已經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一個贗品罷了。
“從今以後,你便是葉昭儀了。”夜江粼丟下這句話便拂袖離去了,留下葉瀟瀟一人還跪下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