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侯府應該是種了許多花草景觀的,不過現在是寒冬,庭院裡結了薄薄的霜,除了少數忍冬的植物之外,大部分都枯的枯,蔫的蔫,要是春天再來看,一定是佳木蔥蘢、鳥語花香,是賞景的好去處。
楚筱筱把手攏在袖筒裡慢吞吞地走,感覺這裡的空氣雖冷,但都比小院裡的清新,頓時有一種自己已經在養老的錯覺,好不愜意,甚至舒服得忍不住眯起眼睛來。
就算是以前在現代,她都很少有這種閒暇輕鬆的時候,尤其是大學畢業進了公司實習之後,現在這樣其實對楚筱筱來說是很難得的。
盈月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攙扶著她,生怕她丟了。
盈袖軒地方不大,而且也只有盈月一個丫鬟,再加上做雜事的孫嬤嬤,以及叫福順的灑掃的家丁。孫嬤嬤這幾天還告假回了家裡,院子裡就更冷清了。
這麼一出來,楚筱筱乍一看到府裡四處走動的其他下人,感覺到有點新鮮。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人關注她的到來。
不過就算注意到了楚筱筱,下人們也都不甚在意。
走了一會兒便來到後花園裡,有兩個家丁正拿著笤帚在掃前兩天下雪被打下的腐敗落葉,楚筱筱帶著盈月正朝那個方向走去。
見到楚筱筱,他們都不約而同地一愣,隨即面面相覷。
這不是不常在府裡走動的大小姐嗎?怎麼今兒個出院子來了?
又覺得無所謂得很,低頭忙著自己的活兒去了。
盈月看他們當沒看到似的,不滿地出聲:“你們見到大小姐為何不請安?”
那兩個家丁才反應過來似的,很是不以為然,笤帚拿在手裡,隨意地躬了躬身,“奴才見過大小姐。”
盈月十分看不得他們這副模樣,正要再說什麼,被楚筱筱制止了。
“盈月,有可以賞景的地方嗎?走著走著有點無聊了。”
“小姐,後院有座亭子,正適合賞梅花。”
楚筱筱點頭,“那就去吧。”
等到遠離了那兩個家丁,盈月才氣鼓鼓地說:“小姐,他們太過分了,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
以前她們勢弱,沒辦法反抗,可是現在府裡都知道小姐與祿王殿下的事,侯爺也預設了小姐的吃穿用度都能與二小姐一樣,怎麼這些人還是對小姐毫無恭敬之意、主僕之分呢?!
楚筱筱看她氣得眼睛溜圓,覺得又可愛又好笑,安撫道:“管他們做什麼?他們對我畢恭畢敬,我就能多吃兩碟桂花糕嗎?我的好盈月哎,犯不著跟這種人生氣呀。”
反正她不在意,讓那些違心對她恭敬的人裝出恭維的樣子,也沒有什麼意思。
計較太多,過得倒不會那麼輕鬆如意了。
盈月似懂非懂地點頭,見楚筱筱一點要生氣的樣子都沒有,也只得順下心來,繼續陪著楚筱筱走走逛逛。
走出數十丈就看見不遠處有個涼亭,應該就是盈月說的可以歇腳賞梅的地方了。
二人正欲走過去,卻突然聽見了一道女聲。
“灝兒,可看夠了?外頭冷,再待一會兒,就該著涼了。”
這女聲很是柔婉動聽,引得楚筱筱好奇地看過去,發現是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美婦。
披著雪白的狐裘,身姿窈窕纖細,細眉似蹙非蹙,眼波流轉美目盼兮,鼻子小巧,嘴唇紅潤,是一副清麗可人的好相貌。
涼亭裡有石桌,擺上了筆墨紙硯,一個半大的男孩正在桌前研墨,那美婦就坐在他身旁。
楚筱筱稍一思索便想起來了,這女子是楚宣明的第三個妾室,林氏林玉菀,那男童不過九、十歲的模樣,正是楚宣明的二子,楚文灝。
林玉菀是六品官員之女,待人皆是溫婉有加,對原主都並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也不會叫自己的兒子對原主避如蛇蠍,只是她身份不高,在府裡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十分低調,常常閉門不出。
按理說林氏不太受寵,楚文灝庶次子的身份也的確及不上方氏方華蓉所出——也就是楚清鳶的胞弟楚文擎,但是楚文灝天資聰穎,尤其是在繪畫與書法上。
他年僅十歲就已經寫得一手好字,雖然無法與那些書法大家相比,卻也是十分值得讓人稱讚的,所以楚宣明也將他記掛在心上,重視程度幾乎是跟作為庶長子的楚文擎一樣了。
楚文灝聽話又懂事,心思也單純,每次見到原主都會脆生生甜絲絲地叫上一聲“姐姐”。
要說侯府裡有什麼對原主不錯的人,除了盈月和孫嬤嬤,就是林氏母子了。
在楚筱筱臥病在床的這些天,林氏也差人暗暗送過兩次東西來。
“娘,灝兒不冷,您先回房,灝兒一會兒便回去了。”楚文灝抬頭對林氏甜甜一笑,然後又繼續在紙上畫自己的梅花。
無錯書吧涼亭前確有幾顆梅樹,枝丫並不繁茂,花苞卻多,且已有一半多已經盛開,豔而不嬌,圓潤小巧的花骨朵也含苞待放,襯著枝頭點點瑩白的霜雪,更是賞心悅目、瀲灩動人。
楚文灝認真又仔細地觀察一陣,才又落下幾筆。
林氏知道拗不過他,只好再看他作畫,神情雖有無奈,眼神卻充滿溫柔與欣慰。
楚筱筱沒忍心打擾,拉著盈月,躲在亭子一根粗壯的柱子後悄悄看。
正巧林氏的婢女芙苓按著她的吩咐取了件大氅回來,還沒走進涼亭,就發現了藏在柱子後的主僕二人。
她有些沒反應過來,心想大小姐站在那兒是做什麼呢?怎麼還有點偷偷摸摸的意思呀。
楚筱筱撞上她的目光,來不及阻止,就見芙苓上前幾步,朝自己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大小姐安。”
這一出聲,驚動了亭子裡的母子二人。
林氏看見楚筱筱很是驚訝,不過很快又恢復平靜,笑容溫和地說:“大小姐如何來了?身子剛好,該在房裡好好歇著才是。”
“林姨娘,”楚筱筱朝她微笑點頭,“今日天氣正和煦,待在屋裡有些可惜,便叫盈月帶我出來走走。”
林氏看著這樣的她,不由微微一怔。
這笑臉,這氣質,確與府中下人說的一樣,是與從前大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