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虎彪見他家草包兒子半天不說話，急了，粗著嗓子滿嘴噴著唾沫星子朝夏青末吼：

“小子，你倒是張嘴放幾個響的啊，你慫什麼？老子給你撐腰，老子已經給鎮裡派出所打電話了，他們在村口等著，只要你指證這個小王八蛋，政府的人立馬過來將他扭走！”

夏虎彪說完，似乎不夠解氣，又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瞪了司星野一眼。

他孃的，還敢在臥龍村撒野，不等於太歲頭上動土嗎？活膩歪了不是？

其實夏虎彪對一個半大孩子這麼仇恨，主要原因是他對人家的親孃動了歪心思。

司星野的爺爺年輕時從南方水災逃荒過來，人勤快長得又端正高大，很快被臥龍村一對孤寡母女看上，做了上門女婿，從此在臥龍村落了腳。

因為是外姓人，在這邊紮根淺，沒什麼親戚朋友。

司星野的爸爸是軍人，在川藏雪山運輸物資時不慎掉崖，壯烈犧牲。

那時，司星野剛挨著七歲生日。

司星野永遠也忘不了，媽媽坐在床頭，抱著爸爸的遺照，坐了兩天兩夜滴水不進的情景。

他發誓，要快點長大，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好好保護自己的媽媽。

司媽媽從第三天起，抹乾眼淚打起精神，一個人帶著年幼的他，艱難度日。

軍隊發的撫卹補貼，從上頭一層層剋扣下來，拿到他們手裡，已經所剩無幾。

司媽媽知道其中的水深險惡，為了司星野能平平安安成長，統統忍了下來，靠著自己的雙手，將司星野健康養大。

讓司媽媽欣慰的是，司星野和他爸爸一樣，滿身傲骨，正氣凜然。

不過，司星野這種不屈不撓的性格，在臥龍村這種村官就能隻手遮天的小地方，顯然不討人喜歡，要吃不少的虧。

司媽媽長得溫婉漂亮，孤兒寡母在這種偏僻的小山村生活，既要防著心術不正的男人，又要在地裡討生活養活自己和司星野。

要吃多少苦頭受多少委屈，沒人知道。

有一次她在地裡掰玉米，夏虎彪見四下無人，便將人捋進玉米地深處，欲行不軌，結果被六年級放學過來幫忙的司星野抓個正著。

司星野氣得面目猙獰，抓起田坎上的石頭就往夏虎彪頭上招呼。

夏虎彪這麼狠辣的人，當時都被司星野眼裡猛獸般彷彿要撕碎他的恨意給嚇萎了。

從此，夏虎彪視這個十幾歲的孩子為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總想找理由把他從臥龍村擠走。

奈何一直找不到機會。

這次，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處處殺他威風的小王八糕子。

……

夏青末看了眼冷若冰霜楚楚凍人的司星野，又在那堆長得彷彿是女媧娘娘失戀之後撒氣時亂捏的人群裡晃了一眼，清了清嗓子。

那群小混混提著口氣，個個懷著病態扭曲的激動心情，興奮的盯著夏青末。

夏虎彪右手重重拍了拍別在腰間的大哥大，準備等他家兒子一開口指證司星野，他就立馬叫等在村口已經打點好的大頭帽進來，把司星野這個滿身反骨的傢伙拉走。

夏青末漂亮的小嘴兒輕輕吐出一句話：“不是他，是我自己摔傷的。”

“啥？”夏虎彪瞪著快脫眶而出的眼珠子，暴躁又失望的怒視自己的廢物兒子。

“？！”那夥拍馬屁的人同樣不敢置信的看著他，“末……末哥，你再好好想想。”

夏虎彪不甘心的朝他嘶吼：“你這個小畜生到底怕什麼？你他孃的說實話啊！”

“末哥，你別怕，我們和村長都站在你這邊的。”

“就是就是，我們可以作證，親眼看見司……司星野把你推倒的。”

小混混們邊說話邊擠眉弄眼朝夏青末使眼色，提醒他不管是非黑白，將責任推到司星野身上去。

以前他們犯了任何事，都會把黑鍋甩到這個外姓人頭上，在他們的意識裡，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夏青末目光落在司星野被麻繩反剪綁著的雙手上，心疼得不得了。

他沒回應小混混和夏虎彪的催促，反倒說了句讓他們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的話。

“你們趕緊給司……給人家鬆綁，他又不是犯人，綁著幹嘛？”

饒是司星野這麼鎮定自若的人，猛然聽見夏青末開口說人話，面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掃向夏青末的眼神，卻實實在在帶了點詫異和疑惑。

他心裡暗忖，這個廢物小人渣個性頑劣不羈，從小到大用得最得心應手的能耐就是欺負人，向來恨不得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快。

這回……不會是真的摔壞腦子吧？

不然，怎麼會向著他說話呢？

小混混和夏虎彪也覺得，夏青末指定是摔壞腦子了，導致他敵友不分。

夏青末對上司星野的目光，討好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掛上嘴角，司星野便冷冷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夏青末眼中爬滿失落，眼神一暗，嘴角委屈的往下一撇。

他心裡多少有點失落，自己都在極力討好他了，他倒好，這麼冷冰冰對自己。

夏虎彪聽了夏青末的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恩威並施誘導他：

“小崽子，你逗你老子玩兒呢？戴大頭帽的已經在村口等著呢，只要你指認，他這個反骨仔立馬蹲大獄去，以後，整個臥龍村，再也沒有人跟你對著幹了。”

其他人立馬附和夏虎彪的意思，拼盡壞心眼努力慫恿他，“就是就是，村長說得對，末哥，你放心大膽的揭發他，大頭帽等著他呢，他沒機會報復你。”

夏青末冷笑一聲，朝他們陰惻惻的看了幾眼，嘴角一勾，邪侫的壞笑蕩上眉梢。

這副仿如邪神降世即將禍害人間的模樣，才是小人渣該有的調調。

大家見他恢復成了人見人厭的混世小魔王，心裡頓時鬆了口氣。

“末哥，你趕快說呀。”

夏青末眉尾一挑，嫩白的食指往人群中央的司星野一指。

大家屏住呼吸，一雙雙綠豆大的王八眼一眨不眨盯著夏青末。

夏青末看他們眼睛裡透出來的狠勁，心裡不由自主冒出一個驚悚的畫面：

一群如飢似渴的野蠻原始人，架好柴火，支好鍋燒好水，就等著自己將司星野這塊大肥肉放鍋裡燉，然後大家拿筷子開席飽餐一頓……

夏青末手指一偏，指向那群等著啃司星野血肉的野蠻人。

那群人一愣，紛紛往旁邊躲閃，以避讓夏青末伸過來的手指戳中自己。

夏青末醞釀了一下情緒，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柔弱無助，委屈無辜。

他看向那群人，清澈無邪的眼睛帶著一絲絲茫然和不解：

“不是你們支招叫我去捅馬蜂窩，說這樣顯得更有男子漢氣概的嗎？結果你們看見我被馬蜂蜇了，非但見死不救個個比兔子跑得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