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梅花鏢被深深釘在樹幹上,暴露在外的一側尖端在月色下反射出冷肅寒光。
“怎麼回事?”影五本在翻閱醫書,驟然聽見打鬥聲,飛身趕了過來。
“有人活膩了,不請自來,特地找死。”影四睜了眼,擰眉望著不遠處打鬥的兩個黑影。
來人一出手便是衝著這間屋子,目標明確,顯然是衝著慕昭來的。
他們隱藏在這裡,除了雪上一枝蒿,並無他人知曉。
因為有之前刺殺逃掉的漏網之魚存在,他們這段時間行事基本都避著他人。若要出門,更是易了容方可同生人碰面。
除了昨日遇見的影五和念初。
但是不可能,影五不可能,念初未曾見過慕昭,更是一直在她和解蠡的監視下,並未發覺有何異常舉動,也不可能。
昨日她告知影五慕昭大人之事時,分明探查過四周並未有人,連念初也是特意避開了,她可以確定未曾讓念初聽去。
那會是什麼?
影四想不通,一個多月了都平安無事,怎的慕昭大人快醒了反而惹來了追殺?
莫非昨夜有何人如此高深莫測,連她從未失誤的敏感都未能察覺;又或者……是何物而非何人?
“可能看出此人武功路數?”影五順著視線,看了片刻,沉聲問道。
影四搖搖頭,“此人招式雜亂無章,似是刻意為之,一招一式分明使得略顯僵硬,卻讓人看不出路數。”
影五眉心微擰,竟連影四也看不出。
“不止一人。”影四閉目凝神,察覺正有數人自四面八方靠近。
睜開眼來,不遠處,解蠡竟還未拿下來人,眉心再次擰起。
既有如此多幫手隱匿氣息而來,必是試圖在深夜打他們措手不及,為何獨獨派此人前來打草驚蛇,這般豈非畫蛇添足,叫他們察覺?
兩人對視一眼,皆望見了對方眼裡的凝重。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影四頭腦風暴中,後背倏地涼意乍現,腦中迅速閃過一抹危險的警覺。
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躍下屋頂,一手於屋簷借力,就著最近的窗戶破窗而入。
與此同時,影四驚惶而又咬牙切齒的聲音傳入影五耳中,“鬼刀手!”
影五渾身一凜,急急道:“解蠡!速回!”
好一招聲東擊西!
先是引開解蠡,而後以眾多武者的靠近混淆視聽,引誘他們鬆懈一瞬對慕昭的注意,趁著他們注意力被分散的這一絲空隙,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潛入慕昭房內,試圖帶走慕昭。
時機抓得如此恰到好處,環環相扣,猝不及防得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若非影四對於危險敏銳異於常人,怕是難以察覺。
鬼刀手,果然名不虛傳。
轉念之間,影五已理清來龍去脈,喊完這聲,轉身奔去尋池修和念初。
先前打鬥這般大聲響,池修和念初竟無任何動靜,定是出事了!
鬼刀手秦艽,素來神出鬼沒,一手鬼刀使得出神入化,然其性子詭譎怪誕,亦正亦邪,向來憑喜怒做事,從不受命於任何人。
秦艽為人乖戾,身為江湖殺手,卻不束規矩。助朝廷抓過通緝犯,滅過惡人匪徒,卻也屠過無辜之人滿門,甚至幹過拿人錢財反殺僱主這等道義泯滅之事。
故江湖之上,對其褒貶不一。
加之秦艽據傳乃翩若驚鴻之態,俊美之姿雌雄莫辨,雖未有人親眼所見,然大部分人均對此等神秘之人偏向於舉世無雙的肆意公子,惹得數人為其傾倒,反倒隱隱有褒壓於貶之勢。
影五倒是未曾想到,此番會招致這等人前來湊熱鬧。
不過,或許對影四來說,橫禍非災也未可知。
影五尋到倒在地上的池修和念初,探了探鼻息,鬆了口氣,只是暈了過去,好在無事。
胸口猛得一陣劇痛,影五不再耽誤,帶上兩人離開了村子。
險峻崖峰之巔,影五負手而立,睨向影四所在的方位,眸光暗沉,浮起深邃,藏下難以名狀的複雜心緒。
阿四,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向來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劇中人。我知你如此,卻只能看著你入局,甚至不得不推波助瀾。
生逢此身,註定浮沉。
阿四,若此番你我都能活著,五哥定請你去吃全京城最貴最好吃的糕點。
收回視線,身後是幾個黑衣暗衛,均氣息內斂,彷彿與黑夜融為一體,為首的暗一微微拱手,肅聲道:“王爺有令,影五違抗主令,擅自做主,特命我等前來捉拿。”
“影五,還請配合,隨我等回去。”
“影五認罪,自會回去領死。”
影五垂眸,轉回身,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枚扳指,將其拋給暗一。
“這是李家家主的扳指,我已通知接頭之人封鎖雲城訊息,青城暫時不會得知李唐兩家已成廢墟之事,王爺所尋之物,最後的出現的蹤跡,就在李家錢莊地下。”
暗一收好扳指,“好,我會派人儘快完成任務。”
“如此,便好。”
影五未做任何反抗,束手就擒,極順從地隨暗衛回王府請罪。
他最後看了眼已燃起火光的村落,轉回頭,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井水村。
影四緊緊握住鞭柄,手背青筋暴起,卻不敢妄動。
只因一把鬼刀正緊貼著慕昭脖頸面板,而鬼刀的主人秦艽,嘴角含笑,似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她。
“你這般緊張這慕昭,莫不是他的小情人?”
“小情人容貌甚合我意,不若踹了慕昭,跟了我如何?”
影四一刻不敢鬆懈盯著鬼刀的動作,不為所動,直接當秦艽在放屁。
秦艽見小情人不理她,眸中笑意漸深,手中的刀卻愈緊,給慕昭蒼白的面板添了一抹血色。
“小情人,你怎的不理我呢,我可傷心了,我一傷心,可是要見血才能治癒呢。”
秦艽緊緊相逼,影四眼見那抹殷紅,簡直火光乍起,她竟又害得大人因她受傷!
殺意止不住的翻騰,卻不得不強自壓下,語氣似冰刀子般冷然道:“不是,不可能。”
解蠡這廝被什麼絆住了腳,怎的這般慢,他主子都要被劫走了,還不回來護主。
但凡解蠡能衝進來,分散走秦艽一瞬注意,她便有把握帶回慕昭。
太不靠譜了。
秦艽選擇性忽略了影四後半句話,“不是小情人?那跟了我吧。”
“我說了不可能。”影四面無表情,冷冷道,“何況你一女子,談何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