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悠悠,躺平吃喝。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這兩天影四的日子很是輕鬆,但平時充實的生活過慣了,突然閒下來,尤其看著同僚們同往常一般忙碌,無事可做的她只感覺格格不入,有種她無用的心慌。
可慕昭的命令是養好傷再跟著他,雖然她不可能真的等傷完全好了再去上班,但肯定也不能在他說完這話第二天就去慕昭的住處值守,跟慕昭說她傷已經好了,這不明晃晃的欺瞞之罪嘛。
所以她打算養兩三天傷,用著祝餘的特效藥,傷口也好的快,待傷口不咋痛了便去上崗。
而關於這突如其來的任務,影四也自然不敢真如慕昭所說去找他提出疑問,雖然她也疑惑為什麼要她聽命於慕昭,也奇怪他們將要做什麼,以及為啥王爺同他很熟的樣子……
但她並沒有想立刻得到答案,影衛只需要聽命即可,該她知道的她早晚會知道,好奇害死貓的道理她懂,所以不該她好奇的她從來不會好奇。
不過既然將要跟著慕昭,那對於這個人還是得有基本的瞭解才行。
於是影四在養傷之餘,找影一瞭解了慕昭的情況。
她本想找影五的,因為影五總給她一種他什麼都知道的神秘錯覺,奈何這傢伙不知怎的接了個長期任務,跑了,短時間內還回不來。
不過影一也不愧是大哥,告知了她不少內部訊息。
雖然她感覺自己少了些疑惑又多了其他疑惑。
慕昭不僅是江湖殺手,更是實力強悍卻又不問世事的慕莊的莊主,只不過這個身份少有人知曉,因為慕昭是個甩手掌櫃,慕莊事務皆由管事陳三白處理,而於慕莊莊主,便少有知其人其名者。
但即使是他們有特殊渠道得知訊息的影衛,也不知慕昭滅人第一世家林家滿門以及暗殺魔教前教主的具體內幕。
而慕昭幹了這麼兩件震驚江湖的大事卻未被任何人通緝,一是由於慕莊的暗地干預,二便是此二事均存有極大的爭議。
林家之事,其實並無親眼所見之人,因為凡是當事人均已葬身火海,而之所以認定為慕昭所為,便是林家大火時,前往林家救助之人見其自火中走出,猶如血魔。
據說當時火光沖天,刺目的紅焰包圍了整個林家,分明是白日,遠觀卻似晚霞。
慕昭持刀立於屍身火海中,長刀飲血,血跡猶存,自刀刃緩緩滑落。他的眼中滿是狠厲無情,左額沾著幾滴溫熱的鮮血,拂動的霧藍衣襬被血液浸地發黑。
他就那樣踏火而出,冷冷地睨了一眼周圍,一時間眾人竟都被那惡魔般的眼神鎮住,竟無人阻攔住他的離去。
後經查實,林家滿門均在燃火前已身亡,林家家主更是被長刀捅了十幾刀,故基本可確定此乃慕昭所為。
但林家之事過後沒幾天,便又傳來了魔教教主被暗殺的訊息,而魔教教主屍體上的致命傷口,正是慕昭慣用的長刀——無蘺所致。
至此,正邪兩派的領頭均被一人所滅。
江湖第一殺手的名頭也由此而來。
武林正派方由於第一世家的覆滅,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漸漸陷入明爭暗鬥,而魔教同樣如此。
就這樣,慕昭將整個武林攪和成一攤渾水,而本人卻抽身而出,揮揮衣袖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憑空消失整整兩年。
江湖傳言繁雜多樣,大體分為兩類:一類認為慕昭是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一類認為慕昭殺了魔教頭子為民除害,而林家定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否則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慕昭為何偏偏滅了林家。
種種原因所致,慕昭未被任何一方通緝。
“所以那什麼林家究竟是不是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影四有點好奇。
“好問題,據說林家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活人,誰也不知當年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不如我去幫你問問當事人——慕昭大人怎麼樣?”影一點頭答道。
影四驚訝地看著影一:“你認真的?你敢去?”
影一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不敢。”
影四:“……”
影四一臉黑線:“那你在說個什麼?”
影一面色不改:“在跟你說個笑話。”
影四:“……”
救命!
這笑話真冷。
影一什麼時候學會這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肯定是被影五影六帶壞了。
影五影六毫不知情自己被迫背鍋,若是知曉,必要爭辯一番:分明影一跟他搭檔老三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帶壞也定是老三帶壞的才對。
傷口基本結痂後,影四還沒來得及去找慕昭覆命並開始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被府內下人叫去了決明居,說是慕昭大人讓她過去。
決明居正是慕昭大人的住處。
這不巧了嗎,她之前忘記詢問影一慕昭在王府的住處,正打算傍晚卡著影一去值夜班前的時間點堵人問路呢,這下直接有人來告訴她了,倒省得去問了。
影四應了那人一聲,收拾了一下自己便閃人了。
影四踩著屋頂一路輕功來到決明居,她們影衛在王府有可以隨便飛簷走壁的特權,因此非常方便。
影四在靠近決明居的時候便落了地,奇怪的是直到她走進決明居的院子,竟然都沒看到一個侍女或者侍衛。
這不應該啊。
決明居是僅次於王府正殿的居所,按道理該有至少五人在決明居服侍以及守衛,怎會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看著不大對勁呢?
難道是慕昭大人不喜下人服侍,喜靜,所以院子裡才這麼清冷?
也不是沒有可能。
走至正門臺階前,影四停下胡思亂想,抱拳行禮,揚聲道:“屬下影四求見大人。”
影四等了好一會兒,屋內卻沒有任何回應給她。
“屬下影四求見大人。”影四再次揚聲道,但還是沒有回應。
影四有些猶豫,難不成來叫她的那人在誆她不成,實際慕昭大人根本不在決明居?
她正在進去屋子裡看看和繼續等著、或者直接離開去再找個人問問清楚中糾結三選一,屋內傳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直接割掉了她腦中的一團漿糊。
這下不用糾結了。
影四直接躍上臺階,“啪”地一聲開啟正門衝進屋內。
然而……
屋內並沒有什麼刺客闖入下迷藥使陰招暗害慕昭……
影四直接原地石化。
她看到了什麼!
慕昭一手撐在檀木桌前,烏黑的長髮順著半垂的腦袋凌亂散開來,側面露出稜角分明、俊美無雙的半張臉,面容潮紅,額上被一層薄薄的冷汗覆滿,細密的汗珠打溼了貼在額邊的凌亂髮絲,影四清楚地感受到了他明顯亂了的呼吸。
他的腳邊是碎裂的青白瓷器,影四認得那瓷器,那是一千兩銀子,把她賣了都未必買的起⊙﹏⊙……
靠近內室的地面上還倒著被打翻的香灰爐,菸灰灑了一地,幾支薰香被折斷跌落在地上,空氣中還殘留著極淡的薰香的氣息。
聽見有人開門闖入的聲音,慕昭轉過頭去,他此時意識模糊,不知來人是誰,但身體已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慕昭極快地奔向門邊的方向,出手將來人制在牆上。
影四在慕昭向他襲來的瞬間便已回神,下意識就要甩出藏在袖中的毒針,卻在抬手一剎頓住。
這算是她現在的主子,她不能動手!
*
抬起的手臂突然停在半空,正好被慕昭順手製住,雙臂被舉起壓過頭頂,連同身體一把被壓制在牆上。
影四眉頭微皺,後背被突然撞上牆壁,雖然力道並不是很重,但未好全的鞭傷還是在這一擊下傳來絲絲痛意。
慕昭左手抓著影四雙手的手腕,只覺意外的清涼舒服,好似浸入了冰泉……
他突然很想靠近些……
慕昭心底的聲音告訴他不可以,但身體的燥熱又讓他只想遵從本能,他一時間陷入了反覆的矛盾中,指尖傳來的舒適的涼意讓他不住地升騰起某個衝動的念頭……
影四驚慌地抬頭看向慕昭,她看著慕昭臉上明顯不正常的紅潤,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
這種好像被壁咚的奇怪姿勢奇怪感覺是什麼情況啊?!
屋內的氣溫漸漸升高,旖旎的氣氛似在蔓延,影四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燒起來了。
***
救命!
誰能告訴她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啊?
線上等,挺急的!
她別開臉去,逃避般地將頭埋進肩裡,閉眼喊著,試圖喚起慕昭一絲清明:“大人!慕昭大人!”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慕昭瞬時腦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僵在了原地。
見狀,影四再接再厲:“大人!屬下是影四!你清醒一點啊!大人!”
這個聲音……
影四……
是四丫頭……
阿慕……
慕昭感覺自己頭昏腦漲,潛意識告訴他,不能再靠近面前的人,否則他會傷了她。
不能……
不可以……
不能靠近……
會傷到她的……
慕昭將指甲用力嵌入手心,溫熱的血液從掌心流出,滴落在地面,濺起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疼痛刺激著他昏漲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壓制著身上的燥熱,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影四:“……”
她倒是想出去,但……
你倒是鬆手啊!
制著她的雙手她要怎麼走啊!
影四內心吐槽,看著慕昭小心道:“那個,大人,您能放開屬下嗎?您這樣壓著,屬下……”
話音未落,慕昭便已意識到了這點,鬆開了鉗制,再次道:“出去!”
“哎!是!”
影四應了一聲,轉身就跑出了大門,沒走幾步,卻又突然返回停在門口。
影四試探著問道:“大人,要不屬下去青樓給您找位……”
“不準去!”
慕昭聽見“青樓”兩個字就額角直突,立馬打斷了影四未完的話。
這丫頭怎麼就沒點自己是個姑娘的意識呢,成天想著去青樓見識,這回竟還想借著為他解藥的藉口給自己一把獨自去青樓的勇氣?
她平時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便不敢獨自去陌生的青樓,他特地讓影衛都不要答應帶她上青樓,聞景也是,叮囑了他去青樓的時候不準叫影四跟著。
以免她哪天一不注意就被帶過去了。
青樓那種地方,怎麼能讓他的姑娘進去。
“哦……是,屬下知錯。”影四癟癟嘴,隨即又擔憂地看著慕昭:“那您這樣……屬下帶您去後院的水池吧。”
“快走!”慕昭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丫頭,到了門外可以及時用輕功跑路了,就轉眼忘了剛才的驚險。
若非他及時清醒過來,方才就……
絕對不能讓四丫頭再靠近他,否則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
“是!屬下告退!”影四聽著慕昭聲音中的急促和沙啞,立刻反應過來,轉身就跑。
“等一下!”影四剛轉過身還沒跑兩步,聽見身後的聲音停了下來,又轉身回來,疑惑地看著慕昭。
“接著。”
只見慕昭拿出一個小瓷瓶拋了出來,影四伸手接過,發現是上好的金瘡藥,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臉不解地望著慕昭。
“你的傷,回去記得上藥。”慕昭輕聲道。
待影四離開,慕昭方才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一下子放鬆下緊繃的神經,背靠在牆。
顫聲嬌!
*
真該死!
聞景竟然坑他!
在薰香里加了顫聲嬌,還把四丫頭叫過來!
慕昭咬牙切齒,他強自撐起身子,一路跌跌撞撞走向後院的水池,直到全身浸入冰涼的池水,才消散了些許燥熱。
另一邊,影四一手緊握著瓷瓶,用輕功一路狂奔,路上遇到擦肩而過的影八,她也當沒看見直接忽視略過。
聽到身後隨風傳來的驚訝聲:“四姐,你怎的臉這般紅啊?”
影四聽見一下子加快了速度,耳朵熱意升騰,臉頰愈加發燙,她覺著自己面部都要燒起來了。
一回到屋子她就把門緊緊關上,背靠著門,腦子不住回想起方才的畫面。
啊——
畫面太美,她承受不住。
她甩了甩腦袋,把瓷瓶輕輕放在桌上,走到水盆前,用手舀起水用力撲到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待熱意退散,這才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傷口的疼痛,不過影四隻輕輕皺了皺眉便不再在意這點痛感。
她擦乾臉,在桌前坐下,一眼看見瓷瓶,潔白無暇的瓷瓶,在透射進窗的夕陽下,亮得刺眼。
在決明居她聽著慕昭說上藥時,她其實沒反應過來,畢竟連她自己都沒覺得她背上那再過幾天就能好全的傷有什麼上藥的必要。
她當時接過藥,道了謝她就跑了,怕再不跑影響慕昭大人對抗媚藥。
這時坐在屋裡,才意識到,慕昭大人好像,是在關心她的傷?
她愣愣地盯著那瓷瓶,良久,把瓷瓶小心收在床頭櫃裡,然後決定出門去找祝餘幫她上藥。
冷靜下來,再回想方才的事,當是她和慕昭被王爺坑了。
在這閒王府裡,除了閒王聞景本人,她想不出還有誰能有膽子給慕昭下媚藥。
不過,她不理解為什麼要刻意在那個時候把她叫過去?
難不成怕她跟著慕昭的時候起了反骨,對慕昭不忠嗎?所以先讓她成了慕昭的女人?
嘖——
好像也說不通啊……
影衛營十年早已讓她把忠於主人、命令至上刻進了骨子裡,閒王聞景也一向對影衛的忠誠毫不懷疑。
且讓她失身不是才容易讓她生反骨嗎?畢竟古代很看重女子的貞潔。
雖然她到底是現代生活過的人,不那麼在意所謂的貞潔……但也不大能接受這種事……
一團亂麻……
影四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先去找小余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