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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一對黑夫妻

所謂的賀組長,竟然是中學時期給春妮起外號,害她出車禍,後被老劉等人教訓後轉學了的賀小利。

可能是年齡越大臉皮越厚的原因,賀小利的雀斑被磨成老繭的臉皮遮蓋住不少,不再是芝麻餅,只有星星點點的幾顆,但比原來的更黑了,像幾顆微小的老鼠屎一般粘在臉上。

想起他初中時拿消字靈燻自己,高中時猥瑣地追著自己喊“大屁股”……屈辱的往事像窗外的沙塵暴般鋪天蓋地而來,春妮的眼前一片混沌,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但她知道文印店不能關門。

經濟收入支撐著她簡單的物質生活,她不想沒出息地仰人鼻息。家人讓她在周家無法昂首挺胸,但她在心裡告誡自己——站直了別趴下。

春妮強令自己穩定情緒,據理力爭。

賀小利搬出來條條框框,說要不將文韜文印店的定稅方式改成查賬徵收,這兩天把賬本送過來讓他們看看。

春妮說文印店就簡單地記個流水賬,沒有他說的那種專業會計賬本。

賀小利說老同學一場,他也不為難她,明天他就派兩個協管員去店裡記營業的流水。

因為與似錦兩個各佔50%的股份,平時的流水春妮記得格外仔細。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倔強地說派就派吧,她會配合好。

賀小利頗為好心地提醒,他們局長剛換了,新來的豆局是從省裡空降來的,不認識周書記……不過周書記退二線了,已經不是周書記了。

……

春妮推著腳踏車,渾渾噩噩地走在街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稅務局的,只記得賀小利衝她的背影喊:“春妮呀,麗麗讓我給你帶個信,有空了去家裡玩。”

他說的麗麗就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兼春妮後來的同事王麗麗,曾因未能像閻紅杏一樣嫁入周家對春妮恨之入骨。這對夫妻貫徹著“做好事不留名”,因此做了壞事就署了姓名。

春妮不知道王麗麗是什麼時候結婚的,之前聽何曉慧提了一嘴,說她嫁給了賀小利。曉慧當時還十分毒舌地八卦了一下,用電影《芙蓉鎮》裡的一幅對聯作為隔空相送的賀禮——兩個狗男女,一對黑夫妻。

誰想這對黑夫妻當真開起了黑店,打劫的物件竟然是春妮。

社會在高速發展,一些人的底線卻在節節敗退。

第二天果然有兩個稅務協管員來到了文韜文印店,三毛五毛地開始記著當天的營業收入。

春妮顧自忙著自己的,任由他們替自己記賬。

昨天她曾打電話給似錦,問他怎麼辦?似錦說稅務上他也不認識人……他說的倒是實情,否則之前吳軍和馮春生就不會去找文韜爺爺了。

春妮的心裡起了座違章建築般惴惴不安。最近她和周小周開始背對背了,他中午寧願在單位胡亂吃點,也不來店裡了。

晚上回家後,春妮幾次張嘴想和他說這個事,但看著他板的那張科長臉,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又吞了回去。

就這樣,稅務協管員在店裡一坐就是一週。

權力天生具備某種震懾人心的威嚴,就算沒有做壞事,看到它也會膽怯幾分。當穿制服的走進門,人們的第一反應不會是給你送大紅花的,肯定是你犯了事。

第一天,顧客看到穿制服的稅務協管員後,緊張兮兮地給了錢就跑;第二天來店的人數開始減少;一週後曾斷崖式下跌,連原來的三分之一都沒有了,簡直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春妮知道他們記賬徵稅是真,順便讓文印店關門也是真……

第八天的時候,她鼓起勇氣問兩個協管員,根據他們這幾天的記賬情況,稅額比原來還要再少一些才合適吧?

兩個協管員說,他們來店裡的時間太短,還要再記一段時間的流水,才能得出結論。

一輛白色的天籟緩緩地停在了文印店外面的馬路邊,身穿紫色毛呢大衣的何曉慧從車上走了下來,拿著黑色的鱷魚皮手包,咯咯噔噔地踩著高跟鞋進了店。

春妮背對著門還在據理力爭:“你們需要記多久的流水才能下結論?”

“這個不好說,要根據需要來。”

“再這樣下去,我的店都得關門了……”春妮硬挺了幾天,突然有點挺不住了,聲音哽咽起來。

“關不關門是你經營的問題,和我們記流水沒有關係。”

“把你們豆局叫過來!”何曉慧的手包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兩個協管員愣了下,被她的氣勢嚇到了。

其中一個結巴著問:“您是?”

“從省裡來的。”

權利是專治各種蠻橫無禮的靈丹妙藥。兩個協管員立馬認定妝容精緻的何曉慧是省領導無疑了,瞬間從藏獒變成了哈巴狗。

“就說我在文韜文印店等他,讓他有多快滾多快來見我。”

那倆貨趕緊起身,表示這就回去稟報,點頭哈腰地退了出去。

何曉慧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傻啊你,出了這個事情為啥不和小周說?”她從眼前的情景推斷出春妮死鴨子嘴硬地沒有和周家人說。

春妮給她倒了杯水:“怎麼回來了?”

“掐指一算,文印店有難,就駕著七彩祥雲回來了。”她了喝口水說。

“恭喜啊,什麼時候變成省城領導了?”

“我不是,但有人是啊……那個誰,Mr鄭,省裡大領導的……秘書,約等於省領導。”何曉慧眨眨無辜的桃花眼,塗了猩紅色指甲油的纖手飛快地在手機上輸著資訊,點下傳送鍵。

不到半個小時,豆局果然來到了文印店,代表稅務局向春妮道了歉,表示以後局裡的相關業務就定點在文韜文印店了。

原來權利這麼好使,春妮滿心的苦笑,畢恭畢敬地送走了豆大局長。

眼看著到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春妮說她得去接兒子了,讓曉慧辦完事再過來。她猜她回來另有事情,只是順道救了只阿貓阿狗。

她說就是為了看乾兒子周文韜,然後不由分說拉著春妮上了那輛天籟。

人生總是彼此消長,一半向陽,一半背光。春妮心思重重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茫然地望著窗外,不管何曉慧問啥,她都只用點頭和搖頭作答。

“再不用舌頭說話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何曉慧兇巴巴地說。

“好。”她總算惜字如金地出了聲。

“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問。

“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活著……”她答非所問。

曉慧恍然明白了什麼,不再追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

校門開啟,孩子們像一群小鴨子,排著隊,嘎嘎叫著從裡面走了出來,四處打量尋找家長。

白色的天籟停在那裡特別耀眼,像童話中公主王子住的城堡。

小孩子最不會掩飾情緒,一雙雙滴溜溜的眼睛裡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何曉慧靠著車門站著,衝小文韜伸開雙臂。

小傢伙看到她,直接掠過媽媽,撲進了她懷裡。

“曉慧阿姨我想死你了——”他的臉在她懷裡拱著,蹭著。

何曉慧咯咯笑著,揉著他的小腦袋,笑罵:“你小子居心不良,是想把鼻涕往我身上蹭乾淨是吧?”

他推開離開她,十分嚴肅地糾正:“不對,媽媽教我要講文明,講禮貌,講衛生,我用手帕擦乾淨了才抱你的。”

說著他無比認真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粉色的小手帕。

春妮像發現敵情般快速出手,捏住那塊手帕,奪了過去。

“這是誰的?”她警惕地問。

“我……”小傢伙語塞了,眼睛咕嚕著看向那群嘰嘰喳喳的小鴨子,最後落在一個小女孩身上。

而她正四處打量尋找家長。

“是她吧對,去把手帕換回來。”春妮聲音輕柔,但力量十足。

小文韜“哦”了一聲,十分不情願地從何曉慧懷裡下來,走了過去。

“賀子怡,把我的髒手絹給我吧,我媽媽不讓我和女生換手絹。”他自動把媽媽的心聲講了出來。

小女孩看看他,也是一臉不情不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染了墨水的白手帕,準備遞過去時,被一個女人抓住了手。

“子怡你幹嘛?”王麗麗說著看向了周文韜,厲聲問,“這麼小就知道管女孩子要手帕,小流氓!”

這個世界可太小了。何曉慧和春妮本不想出手的,見有人責罵兒子,踩了她們的底線。

兩人對視一眼,青花二虎般走了過去。

“賀小利利用職務之便欺負商戶,你利用家長身份欺負小朋友,還真是一對……好夫妻。”曉慧忍了下,沒有說出“黑夫妻”。

王麗麗這才看清是他們,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眼前的小男孩是誰,拿白眼珠子當武器轟炸她們一番,悻悻地拉著女兒走了。

“曉慧阿姨,你對子怡不能那麼兇哦。要像我們成敏阿姨一樣好。”小文韜不滿她兇王麗麗時嚇到了賀子怡。

“成敏阿姨是誰?”何曉慧充滿敵意地問。在她心目中,但凡和她搶小文韜的都是敵人。

“他們幼兒園園長。”葛春妮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