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越傾勖最慶幸的就是越桑歌沒有動用歸元,他怎麼也沒想到,在他慶幸的那個時候,就已經身在歸元陣中。
歸元陣在祁年陣法之中只被列為三等法陣,並不難,但這麼一個三等法陣,越桑歌用了五百年才布好。
越桑歌安撫了越失與師路後又一次獨自登上了岐年山巔。
天降小雪,陽光和煦。
步執風爬上岐年山巔找到越桑歌已經是三個時辰後了。
越桑歌身上落了一層白花花的雪。
步執風將手中提著的酒葫蘆扔到了越桑歌面前,然後按住越桑歌的肩膀,用力地搖了越桑歌兩下,把越桑歌身上的雪抖落。
越桑歌抽了抽嘴角,抬起眼簾看向步執風。
步執風面無表情地在越桑歌身側坐下,用嘴咬開酒壺塞子灌了口酒目視著茫茫雪原:“他什麼時候回來找你?”
越桑歌的視線沒有從步執風身上移開。
步執風沉默了片刻又扭過頭看越桑歌:“狼魂的情報送回來了,師清野之母乃是噬族之主,桑重算是師清野的表弟,師清野回到噬族後與桑重爭奪主位,三個月前,師清野剛剛殺死桑重囚禁夷虛,剷除異己,登臨主位。”
步執風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等著越桑歌的回應。
但越桑歌還是沒有說話,步執風等了一會兒後接著說下去:“現在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歸元帶來了改變,但是改變應該不大,除了師清野逃亡境外之外其他地方沒有什麼異樣,狼魂還在別處監視探查,若是有什麼會立刻上報。”
“你是何時入歸元的?”越桑歌終於開口了,說的卻是和步執風所言毫不相干的話語。
步執風頓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又狠狠地灌了自己幾口酒,他想要隱瞞些什麼,但最後還是如實回答:“殺盛宴的時候,我進去的。”
“我中毒之際,你……”越桑歌到底還是問出了步執風最害怕聽到的那個問題。
“別問這個。”步執風猛地打斷了越桑歌。
越桑歌被步執風打斷了一下又繼續說了下去:“藥不解,我會沒命,你在和我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
步執風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越桑歌的手,力道大得越桑歌都有些發疼:“山君,別問這個問題,換一個吧,換其他的問題,我都回答你。”
越桑歌感受著步執風握著自己的手緊張得都有些發顫,沉默片刻後將自己的手從步執風的手中抽出:“那你為何要進歸元陣?你既知道阻止我,那便也是深知歸元一針,逆天改命,必招天譴。”
“這個問題真的有必要問嗎?”步執風站起了身,拂去又沾上越桑歌的雪花,然後站在了越桑歌身後為越桑歌擋住落雪,“我可以為你去死,為你擋天譴又算得了什麼。”
越桑歌深吸一口氣,向後仰躺在了雪地中,裹緊身上的披風后閉上了眼睛假寐:“失兒和路兒都好好的吧。”
“嗯。”步執風站在風口替越桑歌擋了一會兒風雪後轉過頭看著越桑歌忽然追憶道,“岐年開陣時,少主話還說不清楚,小少爺尚未滿月。山君傷重閉關,我為山君照顧著少主和小少爺,那個時候少主還曾咿咿呀呀地喊著我‘爹爹’,那個時候……”
步執風唇角不覺露出笑意。
年少之時他喚越桑歌為“少主”,如今他又喚越桑歌的女兒“少主”,他們一起過了好久,普天之下沒有人比他陪著越桑歌更久了。
他還會繼續陪著越桑歌走下去,同生共死。
步執風不是喜歡回憶往事的人,但是今天步執風卻說得格外多,絮絮叨叨地說著他們之間的一年又一年。
越桑歌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一直沒有回應,步執風也不在乎,只要越桑歌沒有打斷他,他就一直說下去。
“太陽就要下山了。”夕陽的餘暉灑在了山巔上,入目岐年,金光燦爛,越桑歌終於睜開了眼睛開口打斷了步執風。
步執風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屬下送山君回不宮。”
越桑歌從雪地之中站起,讓步執風為自己掃去了身上的落雪抬步回宮,尚未走出幾步,越桑歌又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著遠處踏著茫茫白雪朝著自己走來的那道身影。
步執風跟著越桑歌一起看過去,忽得臉色一變扭過頭看向越桑歌。
越桑歌盯著那道身影看了好一陣子開口道:“奕雲陽?”
兩句話之間,奕雲陽已經走到了越桑歌的面前,他的臉色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差,一見到越桑歌便冷笑出了聲:“越桑歌,解釋一下吧。”
越桑歌不明所以地看著奕雲陽:“什麼?”
“什麼?你說什麼?”奕雲陽嗤笑著走上前,步執風雖然也沒弄清楚奕雲陽到底是怎麼了,但還是上前抬手攔住了奕雲陽。
奕雲陽倒也沒有強硬地要上前,就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越桑歌:“我的夫人啊,你們成婚當日便分居岐年、赤帝,共滅太凝山後更是聚少離多,便是相見我也從未碰你一根手指頭。你我無後倒也罷了,有了孩子將來反而麻煩。而如今還請夫人告訴我,你那雙已經五百歲的兒女到底是怎麼回事?若非半個時辰前有人來恭賀我赤帝城後繼有人,我還真不知道,我從未碰過的夫人五百年前就為我生了一兒一女!”
奕雲陽的眼眸裡燃著熊熊的怒火,在奕雲陽的這一段話之中,越桑歌已經明白了奕雲陽的意思。
赤帝城和岐年山若是聯姻,確實不宜有子孫後代,如若不然難保將來不會走上太凝山的下場。
而如今越桑歌有子嗣,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奕雲陽的,那麼在奕雲陽看來便是越桑歌想要以此吞併赤帝城的計謀。
歸元陣中越桑歌與奕雲陽定下了婚約,但是歸元陣外原本是沒有這件事的……
越桑歌看向了步執風,步執風顯然也是尚未查到這一個變故,一時之間越桑歌和步執風都不知道該如何填上這個缺口。
“孩子是你的?”奕雲陽看向步執風。
在歸元陣之前,越失和師路因為生父的緣故在古洲有多困難,越桑歌為護這兩個孩子恩威並施又有多費心,步執風都看在眼裡。
五百年了,越失和師路都不曾走出過岐年山,若是有機會,步執風想要越桑歌曾經見過的山川河海,也能被他從小養大的兩個孩子親眼看見。
步執風張嘴欲言,卻被越桑歌抬手攔下。
越桑歌知道步執風的打算是什麼,只是越桑歌也有自己的打算。
“是你我斷緣,還是除掉孩子,越山君拿個主意吧。”奕雲陽環抱起雙手,好整以暇地等著越桑歌。
“沒有人能逼我做選擇。”越桑歌眼眸陰暗,“是承認他們是你的繼承人,還是我替你宣佈遺願他們是你的繼承人,弈城主做個選擇吧。”
“越桑歌!”奕雲陽氣得幾乎將牙齒咬碎,憤恨地瞪著越桑歌。
越桑歌一臉平靜:“到我的地盤上逼我做事,你比年輕的時候更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