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燕上一期的費用都還沒交完，這一次費用還差兩萬六。”
這醫院每天進進出出的，有生有死。
誰還會在乎眼前這個捏著一小疊紅色人民幣的女人呢？
“護……護士小姐，我可以先把上次的付清，然後再緩一個月，把剩下的錢交了嗎？”
護士嘆了一口氣，眼神平靜的看著這個面黃肌瘦的女人。
視線交匯
祈求與冷漠相撞。
她也曾為交不起醫藥費被迫出院等死的病人流淚。
可惜，這樣的人太多了。
低下頭，簽上暫緩繳費負責人那一欄的名字，只輕輕的飄出一句話，
“最多一週，醫院的規定，你懂的。”
“好……謝謝你，護士小姐。”
昭昭聽到最後的通告，緊繃的頭皮乾渴的喉嚨，勉強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短短兩個月，三次病危通知，數不清的繳費單。
明明就差一點，她就可以帶著媽媽去參觀她的工作室。
給她介紹自己相戀了三年的男友。
眼淚都流乾了，只剩腦中一片空白和開啟手機，微信餘額明晃晃的零。
好餓，
好累。
勉強扶牆，短促的喘了幾口氣，她的自尊心在生活壓力下終於破碎。
朋友她能借的已經借遍了。
最終她撥通了熟悉的號碼。
嘟嘟嘟，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昭昭身形一僵，脫力一般坐到了地上，渾身止不住的輕顫，她用最快的速度開啟微信，敲出幾個字。
“你號碼怎麼回事？”
敲了又刪，
最終只打出了一行，
“小旭，我只是想找你借一頓飯錢……”
傳送，
紅色感嘆號。
嗡——
低血糖的嗡鳴在她腦海響徹，最終兩眼一黑。
……
“你醒了？來喝點溫糖水。”
昭昭再睜眼，入目便是白到發亮的天花板。
好冷。
媽媽一個人躺在病床是不是也這樣呢？
她被護士扶起來勉強喝了兩口，便覺得胸口梗塞難耐，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瀰漫心頭。
她慌忙的摸著自己的手機，抬頭問護士，
“我的手機呢？”
“你……世事無常，節哀順變吧。”
“什麼……意思？”
昭昭怔怔的望著護士，接過手機。
銀行卡到賬二十萬？
什麼情況？
翻身下了病床，她只看了一眼門牌號，手腳並用的爬上樓。
昭昭剛上樓就撞上了負責她媽媽治療的醫生。
“醫生，醫生你什麼意思，你，你不是說我媽媽她情況穩定麼？”
“是這樣的，夏女士，劉女士在病危的情況下，同意簽署了遺體器官捐贈協議，所以……”
昭昭抓著醫生的胳膊，目眥盡裂，
“這不可能，什麼叫病危的情況下同意，你什麼意思？”
“咳夏女士，你冷靜一下，確實是劉女士本人同意的，我們中心醫院的信譽你是可以相信的，她的情況突然惡化，您又處於失聯狀態，醫院這邊也是盡力搶救了的。”
“具體檔案你可以讓副手小葉給你過目。”
醫生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讓助手將檔案給她，拍了拍助手胳膊先行離開。
昭昭腦海一片空白連檔案什麼時候遞到手裡的都不知道。
她一張張的看著晦澀難懂的報告單，其中一張的幾個字深深擊中了她的靈魂。
同意器官移植書。
什麼意思？
不是遺體捐贈嗎？！
他在騙我？！
昭昭怒火中燒追了上去，把即將消失在拐角的助手抓住。
“這檔案什麼意思，我母親怎麼有一張器官移植同意書？”
“她病危怎麼同意的？病危能有意識麼？我斷聯也不是你們擅自做決定的理由！”
她大聲吼叫發洩著心中的怒火，引得眾人側目打量。
護士戴著口罩，厚重的眼鏡框讓人分辨不清面容，昭昭抓的她胳膊生疼，說話語氣變得冷漠不耐，
“這個單子是醫院開的，有什麼事你找醫院負責，別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這個聲音？
昭昭隱約覺得有些熟悉，突然安靜下來隔著鏡片打量。
突然腦海裡閃過什麼，
她抬手扒下了眼前這人的口罩，露出眼熟的口鼻。
昭昭心中卻隱隱產生了一絲不可置信的恐懼。
葉旭的堂姐，她怎麼會是媽媽主治醫生的助手？
主治醫生叫？
葉東國？！
“小昭，阿姨生病了嗎？我送你們去中心醫院吧，那有我熟人，辦事才放心。”
腦海裡浮現的是葉旭的話。
她以為的處事沉穩，原來是別有用心。
一道天雷閃過，眼前護士發現被認出來顯然有些心虛。
“你們！？”
昭昭抖得像篩糠一樣，翻開自己手中的單子。
被移植人，
葉月。
“呵……”
這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抬眸死死的盯住眼前的護士，牙根咬緊。
手術病房就在樓上。
鬆開手，衝上樓，順手搶了樓道上端著手術盤的護士的手術剪刀。
“喂！快來保安！這裡有人持械傷人！”
葉旭的堂姐也沒想到對方的反應這麼快，就那麼一眨眼，人就已經帶著剪刀衝上了樓。
急得只能在樓梯間吼。
廢話，她衝上去攔，挨剪刀的不就成她了嗎？
……
葉月，
……
葉月。
飛快的一排排掃過去，身子猛的一停。
差點就錯過了。
猛的開啟門然後關上反鎖。
眼前母慈子孝的場面讓她忍不住嗤笑出聲。
“小昭？你怎麼在這？你先冷靜，聽我解釋……”
葉旭有些驚訝的起身，表情裡有一瞬間閃過的心虛緊張。
上樓就已經聽到保安跑動的聲音，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憑什麼她的媽媽辛苦一輩子，生病快死了，都要給別人的命做嫁衣？
昭昭心裡已經失去理智，眼前闖過來的到底是誰，她根本不在意了。
這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已經沒有了。
被她親手挑選的親人害死的。
噗嗤，
昭昭手中的手術剪細長銳利，輕鬆捅穿了葉旭的胸口。
“你？！……”
他還抓住自己的手不放。
利落抬手，貫穿氣管。
血濺到臉上，熱熱的，可惜，暖不了她的心了。
“呵哈哈哈哈哈……”
再抬眸，只剩瘋狂。
“救命！！！我求你別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葉月慘白著臉，渾身顫抖止不住的求饒。
“我要你的，命。”
等保安開啟門的時候，整個屋子都被血染透。
兇手不在病房內。
……
華夏朝陽街道新聞報道，
論當代年輕人的壓力，告誡市民謹慎出行。
兇手畏罪潛逃目前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