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鬱悶地回到房間,看到床上躺著的澤,還是沒問出口,索性換上睡袍,一併躺下床。
澤躺在床的最裡頭,從被子裡探出半個腦袋,靜靜地看著對方,半張臉映在臺燈的暖光下,澤所能看到的部分則是隱遁在陰暗裡,此刻冗雜的情感化作亂麻,糾纏著兩顆不善言辭的心。
悟突然往旁邊空空的位置拍了拍:“躲這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澤怯生生地挪到旁邊,但還是背對著悟,半邊身子也埋進被子裡。
燈光暗下,悟輕聲道:“你還打算回去嗎?”
澤:“我也不知道…”
悟:“害怕你爸又打你?”
澤:“不是,父親他已經很少那樣了,那些淤青是我自己不肯敷藥留下的。”
悟:“為什麼?”
“我以為,父親會因為這個,不再那樣做。”澤的聲音漸漸小了,看來想法沒能如願。
悟:“哼,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懂得愛惜。”
“我…哎!”澤的被子裡突然冒出兩隻爪子,一隻摟住腰,另一隻穿過衣服摸到了胸前的傷疤。
“這個呢?”悟隱忍著怒意,指腹傳來的觸感刺激著他僅有的同情心,就算澤不說,他也知道,傷大機率是鞭打後留下的,短短一條,對悟來說卻是那麼滾燙。
身上不斷傳來麻癢,澤快要失去思考能力,驚慌失措間兩獸的頭碰在一起。
“哎呀…”悟這才肯把爪子收回。
“疼…”
“唉,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再問了。”悟也翻過身,暈著腦袋迷迷糊糊睡著了。
澤很煩惱,對方完全不顧自己的想法,攻擊自己的自尊心,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在意這些傷;也很羨慕,羨慕悟無瑕的體膚,羨慕他的自由,羨慕他能這麼早就能做自己,和他一比,澤好似籠中孤立無援的雛鳥。
“不能,再連累你了…”澤像是暗暗下了什麼決定。
——
隔天,澤先醒來,看到身旁還在熟睡的悟,小心翼翼地下床。
在這裡待了十幾天,澤也懂得在哪裡能找到剎燁。
澤憑著記憶走到門外的院子,看到剎燁正在院子裡打太極,靈敏地察覺到身後的聲響,轉過身正好與澤對視。
剎燁:“十泉少主,有什麼事嗎?”
澤:“剎燁先生,你能把我送回去嗎?”
剎燁:“想通了?”
“嗯。”澤揉搓著衣角。
“我能讓十泉大人親自來接你嗎?”
“什,什麼?”澤慌了神,腦子裡第一個想到悟:“我害怕悟會做出什麼傻事。”
“無聲無息的消失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殘忍。”剎燁凝聚血氣,以特殊的方式向十泉宅邸傳達訊息。
剎燁:“放心,他很快就會到,我們進屋收拾一下吧。”
悟:“澤,今天起得好早啊。”
澤:“大概是因為昨晚睡得好吧。”
“你倆…”剎燁下言未至,一陣熟悉的血氣波動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出現,金瞳閃爍著,還是冷靜地說:“小悟啊,少主的羽織我縫補好了,就在我房間,去幫他取下來吧。”
悟:“啊?哦,我這就去。”
悟走到剎燁的房間裡,在床上看到了摺疊整齊的藍白色羽織,捧了起來,剛要出門,自己寬大的睡袍就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
“真是的,什麼東西啊?”悟往那邊看了看,原來是之前讓剎燁保管的矛弩,十字矢剛拽下一小塊布。
“真是的,剎燁怎麼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悟拾起掉落的羽織,看向門外,剎燁高大的身影旁站著一名同樣高大的藍白毛色熊獸。
“那是誰?該不會是…”悟瞬間清醒,幾步走出房門,才看到大熊獸緊緊牽著的、滿眼恐慌的十泉澤。
悟的瞳孔猛縮,憤怒不可遏制地攀上心頭,羽織再次掉落,悟沒有再次撿起,而是瘋了似的跑出大門。
澤被牽著走了一段,快要走出大門時,還是沒忍住回過頭,屋裡一點寒光突現。
“不要!”澤猛地掙脫開大手,跑向另一頭,祈望一切都來得及。
悟紅著眼架弩,鎖定了不遠處高大的獸影。
“小悟!住手!”
“不…”
扳機扣下,箭矢脫弩,輕而易舉地穿透木板,直擊模糊的獸影…
澤腳下一滑,摔進溫軟的懷抱中,殘存的意識幫他分辨出,這是自己的父親,那十字矢的目標,此刻,擋在自己面前。
澤不敢往上看,感覺有液體滴在頭上,是血嗎?
不,是淚水…
“馭土·不滅堅石”
高速飛行的十字矢被厚厚的石牆擋住,後面就是十泉淵暴露無遺的背部,箭矢失去動力,被鐵索拉回。
剎燁阻止了悲劇發生。
悟回過神來,鐵索已經在熊掌裡猙獰著,如同罪惡的蛇,吞吐骯髒的信子,悟驚嚇地丟下鐵弩,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
“唉…”
十泉源聽完,愣了有好幾分鐘,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打溼了羽織。
悟輕撫著顫抖著的源,眼裡滿是自責與心疼:“如果,那時候我沒讓他離開,亦或者我從未與他相識,這一切的結局,都會改變吧。”
“真的是我,害死了他…”
“不…”源抽咽著:“是極界,是極界!是他們把父親害死的。”
悟:“本想著,這對彎刀在下一次見面能親手送到他手裡,他畫了好久的圖紙。”
“真是對不起,這些話,沒能送到他那裡,你以後,也要帶著他那份願望,與地獄廝殺。”
晶瑩的淚滴,淹沒不了眼中更為旺盛的火焰。
——
“源,你終於回來了,怎麼這麼晚?”介把源接進門,看著他微紅的眼眶,起了疑心:“你還好嗎?”
“啊?哦,沒事兒,剛剛跑的太快,風把眼淚都刮出來了,哈哈。”源擦了擦眼角,笑出聲來:“今晚吃什麼呀…”
——
源緊緊抱著鐵匣子:“介叔,你有時間能帶我去見見白刃叔叔嗎?”
“白刃嗎?好,我過幾天就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