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小雨後,連早晨的空氣都是溼涼溼涼的,就連陽光也沒能溫熱。
十泉源剛把頭探出被窩,打了個噴嚏,就又縮了回來。
看來他昨晚又忘了把窗關緊了。
短暫地掙扎過後,還是咬著牙起身,更衣洗漱。本來他是沒有必要起這麼早,但無奈今天有些要緊的事要和阿默出門,再賴床會被數落的。
三獸一起吃完早飯,天玄就負責留下看家,阿默和十泉源則是外出前往熊族。出門前,天玄拜託阿默給貓玄送去自己準備幾包茶葉,讓他好好休息。
阿默:“說起來,天玄還真是關心族長先生呢。”
天玄不好意思地笑笑,阿默也不再調侃,愉快地答應,接過東西就出了門。
——
“嗯?解釋一下?”
貓玄默默停下筆,站起身來。
“…阿覺、雲二先生,我好多了…真的,可以參加工作了,天玄他們不久前剛給我檢查過。”
在妙光殿的辦公室裡,貓玄正因為突然回崗為自己辯護,即使面對兩獸質疑的眼神和勸退的語氣,貓玄也不願意再次讓步。
覺:“可你…身上還有繃帶呢。”
“我知道,這段時間都是你們在管理熊族的工作,明明你們原來的工作就不輕鬆,這都是因為我。”貓玄說著說著,情緒有些著急:“但我現在好不容易養好身子,又有什麼理由偷懶?”
見舟覺看著也緊張起來,生怕貓玄又氣壞身子:“族長,先冷靜點…我們也不是拒絕你回來呀,只是…”
完蛋,沒話接了。
雲二:“哎行了行了,你愛幹嘛幹嘛,好像你受傷都賴我似的,我可不想聽你說這些。”
“我…抱歉。”貓玄總算平穩了情緒。
“哼,那這些麻煩事兒你就自己去應付吧…族長大人~”說完伸著腰走出辦公室。
貓玄有些委屈地低著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情緒突然會這麼激動,總覺得是待在病房裡憋壞了。鬱悶地嘆了口氣坐下,見舟覺也沒了話說,想著出去讓貓玄清淨一下,於是邊移向門邊道:“我…去看看城牆的維修情況,族長…注意身體啊。”
“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貓玄心想道,又打起精神開始批文。
“哎…”出了門的見舟覺長舒一口氣,他還是不善於表達,擔心自己會說錯什麼話讓貓玄難堪。
“覺大人好。”前來報信的衛兵向見舟覺打了招呼。
“好…是來找族長的嗎?”
“嗯,殿外有獸求見,不過對方說不是什麼急事,如果族長大人正好有空的話就想和他問點事。”
“嗯?”
“是之前拜訪過的那隻白熊和十泉…獸。”
“阿默?阿源?”見舟覺自言自語著。
“那我進去了…”
“等等,既然不是什麼急事,那我先去看看。”
“啊?”
“我說,帶我去見見他們。”
“哦…好。”守衛收回已經到門前的手。
“什麼事兒都壓在他身上也說不過去。”
見舟覺被帶到了殿外,看到門外確實是十泉源和阿默在交談,但是,為什麼十泉叔侄也在?
“咦?介大人他們什麼時候過來的?”
看到有獸過來,十泉介招了招手:“阿覺!”見舟覺隨即吩咐幾位進門,交代守衛繼續站崗。
覺:“胖介、浩浩,今天怎麼過來了?”
介:“聽說族長復崗了,我來看看。”
覺一聽來意,無奈道:“唉,族長他好像自回來後心情就不太好。”
介有些意外,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緊張:“怎麼回事兒?”
覺:“我們也不清楚,可能是憋得太久了。”說著不自覺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白熊,十泉源和十泉浩不知道在玩什麼,走在幾獸後面,還時不時地大笑。
阿默:“我的術,不會有這樣的影響。”
覺趕緊賠笑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眼前的獸可以稱得上是救了熊族的恩人,自己可不敢隨意多嘴,一不小心得罪人家就不好了。
阿默:“我可以見見族長先生嗎?就問幾句話。”
“我先去請示一下可以嗎?”
“謝謝,見舟…覺先生。”後面的稱呼說得很小聲,這一個名字,讓阿默像是想起了什麼事。
午後的太陽被雲層遮掩住,看那連成一片的烏雲,似乎要下雨了。
注意到天氣的變化,幾獸到屋簷下等待。
“各位久等了。”
“貓玄爺爺!”
貓玄走了出來,十泉浩興奮地跑了上去,不過這次他很及時地停下。貓玄也笑著抱住十泉浩,但身上的傷已經不允許他再繼續做什麼,只好放開,摸了摸十泉浩的頭,完全沒有像剛剛覺口中的心情不好。
阿默還是習慣性地觀察貓玄的動作,看起來,確實恢復得不錯。
“請跟我來。”
貓玄帶著幾獸進了另一間安靜的屋子,雖然不是很大,但很整潔,屋裡中央放著一張茶几,上面擺著一些茶具,也是挺整齊的,角落的植株透露著一股簡約美。
這個地方只是對阿默兩獸看來有些陌生而已,每當貓玄想找人談談心或者開什麼小會時,都會來這小酌一會兒。不過今天例外,桌上有小孩,飲品也就換成茶了。
“大家請坐。”
幾獸就地而坐,貓玄先在壺裡放進茶葉,澆入半壺水,蓋上蓋子。
“招待不周,請見諒。”
“咳…”
介:“族長最近過得可還好?”
貓玄:“挺好,從床上起來後,感覺自在了許多。”
幾獸還是一如既往地互相噓寒問暖,阿默就先把問題拋開了,免得影響他們的興致。但十泉浩是真無聊啊,自己坐不住就算了,還把十泉源叫上聊起天了。阿默就靜靜地坐著,他覺得現在自己還是不要發出聲響好…
等著也有些無聊,阿默從包裹裡翻出幾顆薄荷糖,透明包裝的。伸手在十泉源前面的桌上輕敲幾下,聊得正歡的十泉源停下看著白熊掌慢慢鬆開,留下幾顆薄荷糖,也笑著接過,給十泉浩塞了一顆。
“嘶…好辣。”十泉浩沒想到這糖這麼帶勁,話從嘴裡說出來都已經含糊不清了。
十泉源無情地嘲笑:“不至於吧?哈哈。”
阿默微微一笑,又往嘴裡塞了一顆。
“對了,默先生…”
“噗…”阿默繃不住嘴,兩顆糖被吐進面前的杯子裡,叮叮噹噹響了幾聲…場面及其滑稽。
十泉源、浩都咯咯地笑起來。
就連阿默自己都懵了,差點被自己氣笑,幹嘛突然這樣稱呼自己?雖然是真的一把年紀了,但我小孩都已經當慣了好不好?阿默一臉黑線,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貓玄哭笑不得:“介你,怎麼這樣稱呼人家?”
介:“抱歉…”
阿默:“介先生不必在意,隨意稱呼就好。”
“我幫你換個杯子。”
茶也泡好了,貓玄起身給各位都倒上茶。
一口熱茶下肚,大家的疲憊都隨著撥出的熱氣消散了。
十泉浩小聲問道:“阿源,你覺得好喝嗎?”
十泉源搖了搖頭:“不好喝…不過看他們都挺享受的,我們做做樣子吧。”
“…不燙嗎?”阿默心中疑惑道。
貓玄:“那個,呃…”
“叫我小默也行。”
“聽說,小默你們蒞臨是有話要和我談。”
“終於肯談正事了。”阿默放下茶杯,從身後的包裹裡拿出一個熊掌大小的盒子,貓玄把一些茶具移開,騰出一塊地方。
盒子並沒有立刻被放下,阿默背過身去擦了擦盒子表面上的灰,隨後才放下。
“這是…”
“這是我老師留下的遺物。”
眾獸無言,紛紛放下茶杯,貓玄試著從阿默那眼神裡揣測出情感,看著,像什麼?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傷心。
十泉源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盒子已經被開啟,裡面疊放著幾封信,旁邊還有一些略顯老舊的小玩意兒。
而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東西里,盤曲著一條紅白交錯的繩子。
“十泉鈴!”十泉源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第一個跳出這個猜想,明明眼前的繩子沒有鈴鐺,也沒有結成環,甚至連線頭都是粗糙的。
想到這,他或許已經猜出阿默口中所謂的'老師'了。
“爸爸…”十泉源默唸道。
十泉浩好像聽到了十泉源的碎碎念,也是一臉震驚。
“我的老師,也就是十泉澤,阿源的父親。”
眾獸這才驚訝地望見坐在旁邊的十泉源眼角含淚,眼球微紅。
“十泉…澤?”貓玄驚訝的同時也在腦海裡尋找著這名字的主人。
“他的相貌不重要。”
幾獸的目光回到盒子上,只見阿默已經把信拿出,但沒有拆開的意思,只是放到一邊,這讓他們很不解。
“在我們最後被困在極界的那段時間,他向我傳達了遺願。”
他說…
“小默,在你看來,活著是為了什麼呢?”
“如果…哎,別擺出那樣的表情嘛,我只是說如果…”
“你們不行!你們不應該留在這!”
“…我可以拜託你一些事嗎?哈哈,當然,得先出去再說…”
“幫我給他們道個歉,呃,可以的話…”
“我從來…都沒有後悔留下你們…從來沒有!”
“幫我照顧好他…”
回憶的洪流激盪著阿默的大腦,這種感覺,像是把自己未曾癒合的傷口一遍遍地撕裂、踐踏,生不如死。
十泉源強忍著悲憤聽下去,直到最後阿默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他的心理防線終於被攻破,不甘的淚水滴在茶几上,但他仍不出聲,倔強地咬著自己的嘴唇,像是和自己的曾經耍脾氣。
可是,在自己印象裡的爸爸,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啊?
可能是注意到十泉源的舉動而於心不忍,也可能是因為自己也在崩潰的邊緣,就沒有再說下去。
面前的三獸也收到了極大的震撼,平息了好一會兒。
“很抱歉…”
“十泉澤,他到底是誰?”
阿默搖搖頭,吐出一句:“我對他的所知,已經交代完畢。”
“那這幾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