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曦從鎮上的寺廟出來後,徑直往學校裡趕去。
她給江沅蘭打電話,沒人接。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別出什麼事。
這次她還是選擇了翻牆進去,穿過月季叢來到了宿舍樓底下。
她不準備像個壁虎一樣從底下爬上去。
跳下來是一個非常瀟灑的動作,但是爬上去就很一言難盡。
不過宿舍樓大門被鎖上了,還是昨天她鎖的。
好嘛,還得表演一個壁虎爬牆。
付曦後退了幾步,眼神掃了一圈,發現二樓有一間宿舍,窗戶是開啟的,於是借力助跑,輕鬆躍上了二層。
付曦來到四層的樓梯口時,發現昨天落在那裡的鞋子,已經被收走了。
幾個大步躍上了四樓,卻發現樓道里靜悄悄的。
大家都這麼聽話,待在宿舍沒出來活動嗎。
怎麼會一點聲音也沒有?
付曦心裡一下子警惕了起來。
她穿過大廳,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走著走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從角落裡飄了出來,充斥著她的鼻端。
付曦心裡的不安加劇。
她來到了那間散發著血腥味的房間。
門開著,木製的門已經豁開了一道口子,上面浸染著暗紅的血跡。
幾個學生圍著一張床站著。
江沅蘭也在裡面。
她似乎有所感應,回頭就看見了付曦站在門口。
江沅蘭退了出來,神色悲傷。
“江姐,發生了什麼事,任月琉呢?”付曦問道。
江沅蘭回頭看了一眼,語調哀傷,
“她就在裡面睡著。”
付曦的視線越過江沅蘭,看向了被學生圍住的床,什麼都看不見。
她收回了視線。
“我不在的這幾個小時裡,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阿姨為了保護我們被害死了。”黃徵微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黃徵微……”付曦不知道說點什麼,她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之前她還在擔心任月琉變成喪屍,給其她人帶來危險,沒想到她剛回來,任月琉卻已經為了保護學生而犧牲。
“我明明問過你們的,卻沒有再去勸她們分開住。以至於最後一個感染,全宿舍的人都遭殃,還害了阿姨。”黃徵微低著頭心裡壓著石頭,喃喃自責道。
付曦聽到她這麼說,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你要這麼說,那罪魁禍首不就是我,因為我沒有強制分開她們所以才導致了這一切。”
“我不是那個意思。”黃徵微仰頭解釋道。
“我們都明白,只是希望你不要陷入無端的自責中。”江沅蘭安撫著黃徵微的情緒。
江沅蘭在安撫黃徵微的情緒,付曦進入了房間。
她想她無論是出於禮貌還是別的原因,都該去看最後一眼。
只一眼,付曦就閉上了眼睛。
她渾身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久久無法平靜。
任月琉不是被害死的,她是在已經被感染的情況下制止了其她人之後自殺的。
已經呈現出扭曲狀的身體,還有脖頸處整齊的痕跡,無一不在說明這點。
這該是怎麼樣的意志力,才能做出這樣的堅持。
感染源是比被傳播者更難控制的存在,就像付曦的喪屍團打不過這個鎮裡的喪屍一樣。它們完全沒有理智,一但爆發,最先摧毀的就是人類的神經。
任月琉一邊揹負著被感染被侵蝕的痛苦,一邊控制著血腥與破壞的慾望,在極致的折磨 中為其她人遮蔽掉所有的危險。
付曦做不到這麼偉大,但卻無法不尊敬這樣一個偉大的人。
她第一次彎腰,為這樣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但她們的人生遠遠還沒有結束。
付曦出來時,正聽到黃徵微眼裡滿是祈求的問江沅蘭,“姐姐,為什麼我們會感染這種病毒,它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嗎?”
看著小孩子可憐的眼神,江沅蘭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最後看到付曦出來猶如看見了救星,“你問她吧,她瞭解的多一點。”
付曦無奈的看了一眼避之不及的江沅蘭,想這可真是個殘忍的事。
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這樣,從爆發喪屍病毒開始,以後都沒有安穩日子過,一年後喪屍病毒的危險性減弱,緊接著就是各種自然災害頻發,秩序崩壞,人類從文明倒退回最原始的叢林求生,弱肉強食,勝者為王,死亡與新生都將不再被重視,生存下去成了所有人唯一的目標。
但她不準備糊弄哄騙小孩,雖然這是個虛擬世界,NPC死不死她不是很在意。
但那已經是出去以後的事了,現在她就深處其中,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們無知無覺地走向死亡。
“目前沒有解決的辦法,以後也不會有,甚至以後還會有新的危險與麻煩降臨。”付曦看著黃徵微說的很殘忍。“而且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們回去後……可能從此就只有你們自己了。”
“小曦……”江沅蘭欲言又止,顯然她也懂付曦的想法,只是這真的有點殘忍。
“什麼……什麼意思?”此時的黃徵微沒了平時的機靈勁,一副呆愣愣的表情。
“我調查了小鎮目前所有存活人員的資訊,沒有家裡有小孩的。”
黃徵微的身體在空氣晃了晃,親人離世的可能對她來說,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她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說到這裡,付曦也覺得自己有點過火了。
她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對方,但又感覺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
最後,她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下午就可以送你們回去了,開心點。”付曦剛說完,就想給自己一巴掌。說得什麼屁話啊,真是服了。
“已經沒有家了……回去又能怎樣……”黃徵微的情緒有點低落。
“黃徵微,你不是沒有家,你失去了親人,但不代表會失去家,一個人也為一家。”付曦真的有點後悔,她總怕她這麼一說,幾重打擊下來,這些小孩承受不住,也跟著家裡人去了怎麼辦。
黃徵微笑了一下,眼中全是淚花。“姐姐放心,我不會幹傻事,以後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付曦抱了一下黃徵微,對黃徵微也對自己說,“雖然很難,但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去叫大家收拾東西吧,收拾好了,我送你們回去。”付曦揉了揉黃徵微的頭髮,聲音裡的堅定彷彿能感染人,讓人安定下來。
她們去收拾東西,付曦走進了任月琉的辦公室。
床邊的玻璃杯子裡裝著喝了一半的水,已經涼透。
大概是沒有電,她怕冷,早早換上了冬季的厚被子。被子沒有疊,只是隨意的丟在一邊,床單變成了一塊破布,到處都是撕裂的口子,內側靠床的櫃子上也有著凌亂的抓痕。
花名冊隨意地丟在桌子上,簽字筆在上面劃出長長的一道印子。
付曦站在那裡彷彿看見了她忙碌的早晨。
昨天晚上並沒有睡好,早上起來擔心學生,拿著花名冊去點了一次名,回來後就很不舒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躺床上睡覺休息了一會兒。
沒睡多久,就被學生叫醒。
說隔壁宿舍有情況,幾個同學身體都出了問題。
她已經非常不舒服了,需要集中精神,才能聽懂學生在講什麼,但還是強撐著身體去檢視出了問題的學生。
她們遠遠見過人變喪屍吃人的場景,但並不知道前期有什麼反應。
等她們覺察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當任月曦被咬住脖子的那一刻,她的嘴裡幾乎立刻生出來津液,迫不及待想咬上點什麼,是最後一絲神智支撐著她,衝身後的學生喊道,“快跑……把門……把門關上!”
“阿姨……”
“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