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貴為魔主,卻用幾乎最卑微的姿態祈求著自己,看著他現在的樣子,黎芊心中萬般滋味,欲言又止。
當年天河畔練劍的身姿,軍營中爭論兵法的殘影,是跟隨黎芊一生的回憶,當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少年將軍們從不知煩惱為何物,只知道,屬於他們的未來還很長,很長。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自己兩個最好的朋友對自己萌生了這樣的心思,自己又在多少個不經意的瞬間,傷了他們的心。無論是作為兄長的雲笙,還是作為未婚夫君的梵離。
走到今日,她多少都是有責任的吧。
“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她是問心有愧的。
“放過你,你可曾放過我?”
鮮紅的血絲慢慢爬滿雲笙的雙眼,像萬千根嗜血的藤蔓,將他層層束縛。
“黎芊,我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了,當我知道你與梵離有婚約,你可知我有多難受,就因為他是天帝的兒子,我就永遠沒有可能!”
“而我明明能感受到,你是愛我的。”
“對不起。”
雲笙,我和你,我和梵離,之間都相隔了太多,太多,時間也過去了太久,太久。多到我畢生回憶不盡,久到我早已看不清真相,你可知,我已不願再思考這些,無論是愛,還是恨。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
“雲笙,你我之間,沒有愛,只有恨,不是為我,是為我父帥與三萬鷹軍亡魂。”
再次抬頭,眼神堅定。黎芊將心中所想清醒告知。
“我就知道……”
藍眸中的瘋狂漸漸褪去,他突然失望的垂下雙手。
黎清,好久遠的名字了。在雲笙的記憶中,那曾是最疼他的黎清伯伯,是父親對自己打罵時站出來護住自己的人,他從來沒想真要他的命……可父親當時已箭在弦上,他趕到時,黎清卻是連屍骨都無存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天河中流淌的血水提醒他,他與黎芊,也再無可能。
可這些,他向誰去說。
又有誰會相信。
只是一個惡魔心中僅存的最後一絲光明罷了。
“當年一事,我早已無可辯駁。”
那年的天河畔,鷹軍流了太多的血,三萬精銳葬身異鄉,無一人生還。累累血債亙在他與黎芊中間,正如黎芊所說,黎芊與雲笙之間,只剩下累世的血海深仇。
“可怎麼辦呢,黎芊,我好像還是捨不得你死。”
他不捨的看著黎芊,藍眸似乎在向她做最後的告別。
“你要幹嗎?”
看到了雲笙眼中必死的決心,黎芊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心慌了。
“走了,若我還有命在,隨時等你來複仇。”
“雲笙!”
火紅光球緩緩升起,護黎芊安全離開這片惡魔滋長的土地,帶她飛往她該回的家。
這也許是雲笙最後一次催動虹影,贈人之物,豈可收回。眼角溼溼的,有什麼東西流下,可是惡魔不會流淚。
他用魔主至純血液喚醒的上古魔將,也該他用鮮血讓他們再次沉睡。
最後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艱難的喘著氣,他已經多久沒有看到這麼湛藍的天空了,空靈廣闊,就像那年在石塔中看到的一方天地。
黎芊,梵離,我們之間,總該有個了結。
玄色長袍決絕轉身,頭也不回的跳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