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的結果究竟如何?」

看著範德在原地閉目不動有好一陣子，查理不禁問道。

「她的確是變異體。」

除了發現安琪拉的靈魂還有神智以外，範德站起身來，說道自己關於對娜娜身體觀察的結論。

「怎麼會，明明看起來完全是個普通人…」

阿特絲一臉不敢置信的說道。

「看來情況不容樂觀，如果她被感染了，村莊內應該還有更多人被感染。」克莉絲說:「就是不知道確切手法為何……」

「!」

鮑勃一聽，坐在沙發的上他馬上端起了手槍，想要把娜娜給徹底消滅，物理性的。

「等等!」這時候，阿特絲不太確定的阻止了他，說:「我們不能就這樣擊殺這名美利肯公民，那樣是不對的。」

阿特絲不贊同鮑勃的做法，這種殺掉一個普通的美利肯公民的行為，這並不符合她的道德觀。

再說，從剛剛的表現來看，娜娜似乎就只是個行為舉止普通的人，並沒有犯什麼錯，至於關於剛剛拿出手槍威脅鮑勃的行為，非要說的話，也是他們先拿槍指著她，又搶了她前夫的車子，情有可原。

「你剛剛開槍殺醉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做的。」

鮑勃很確定剛才阿特絲擊殺變異體的時候很果斷，於是疑惑道。

「那不一樣，那傢伙已經完全不是人類了….」

阿特絲反駁道。

在她看來，醉漢已經從外型變異成徹底的怪物了，毫無人類的樣子，那殺了自然也沒有什麼猶豫或是愧疚感。

「這不也是怪物嗎?」鮑勃說:「既然如此，為了人類的安全著想，那就應該消滅。」

「可是她明明是個人….?」

「看起來是人、行為舉止是人、思想思考也是人，按照一般人的常理，那她就是人了。」此時，克莉絲說道:「但是就生物學的觀點來看，她已經不是人了，是由寄生物質構築的人型物體。」

「你也這麼認為?」阿特絲問:「就此消滅一個普通人民?」

「嚴格來說是百分之三十由寄生物質構成、百分之七十由原生人類細胞所構成的一名公民。」

範德說出了他的估計值。

「但你也說了吧，寄生物質大多集中在腦內，那麼她就是已經被變異體取代了。」

想了想，查理說。

「可她還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類部分!」

「按照現代科學的觀點，腦就是人的核心，腦變了，人就變了，腦變成非人，那這就不是人了，身體是人身也還是變異體。」

查理不同意阿特絲的說法。

「通常來說的確是如此，一個人換腎換肝換血，或是用葉克膜代替心臟，我們依然會把他當成自己，但換腦的話就不是了。」

克莉絲同意道。

「可她依然有著自己身為娜娜的思想!」阿特絲說:「人格的形成就是記憶，既然她有著自己的記憶，即使腦變成了變異腦，那她當然還是她自己啊?」

「不，在我看來，眼前的這名”娜娜”，只是繼承原來的人類思想，有著身為人類記憶的變異體而已。」克莉斯說:「既然是繼承，那麼她就已經不是她了，要是留著很可能還會感染其他人，必須就地消滅。」

「是的。」查理說:「留著怪物不管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情，原本的她早就死了，現在的她只是殘留著人類記憶的怪物而已，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保留著的人類舉止，都只是為了偽裝，而讓我們不忍下手所製造的假象而已。」

「一把斧頭，斧柄換了三次，斧刃換了五次，它還是原來的斧頭嗎?」

範德說。

「但人不是斧頭，而且，人體的細胞，實際上會自我更新的，你非要說的話，一個人和十年前的自己在生物學上，也不是同一個人了，因為細胞全換了，但法律上我們還是把他當作同個人。」

阿特絲說。

「我從來沒想過我居然必須在現實中思索這些哲學問題….」想到這裡，鮑勃覺得腦殼疼，說道:「反正我認為她不是她了，更不是人類!」

「實際上，類似的問題還有忒修斯之船，換了船帆、換了船殼、換了船身，它還是原來的船嗎?」

克莉絲說:

「這是一個古老的哲學問題，甚至影響到法律收稅的方面，比如說有一艘船換下了不少零件，其他人又買了這些二手零件，組裝出一艘新的船，哪一艘船才是原本的船?」

「但這次她大腦換的可是寄生蟲，而不是細胞或船啊，就算擬態的再好也還是非人之物。」

鮑勃說。

「那麼….那麼…….我們只要想辦法把寄生物質去掉就行了。」

阿特絲猜測道。

「我看這也恐怕不行。」克莉絲說:「寄生物質已經對她的腦袋造成了不可逆的後果，她已經不是她了，即使消滅了寄生物質也造成了永久改變，就好像之前因為病發被改變了行為舉止的醉漢一樣，從此只能一直行著人民聖殿教所規定的”善”，人格也受到了不明的影響。」

「這我不認為，舉例來說，一個人因為得了重感冒，發了高燒，然後之後治好了，卻造成了不可逆的失憶。」

阿特絲反駁道:

「可在法律上他還是同一個人。」

「那你也要先想辦法治好她才行。」查理說:「至少只要她的腦部還是由寄生物質構成的，那麼我就堅決認為必須消滅她，因為誰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突然變異成怪物，並開始殺人傳染，也就是所謂的不定時炸彈。」

人的定義是什麼?

何謂我?

我的本質是什麼?

是什麼構成了我?

如果將我的一部分剝離出去，新的物質取而代之，往復迴圈直到構成我的原本物質全部去除，那麼剩下的我還是我嗎?

我，是誰?

「關於這種問題，實際上能簡單粗略的分成三種理論。」克莉絲說:「第一種是身體論、第二種是大腦論、第三種是精神論。」

「身體論認為只要身體是原來的，那自己就是自己、大腦論認為大腦在哪，自己就在哪，精神論認為人格意識在哪，自己就在哪裡。」克莉絲繼續補充道:「不過實際上這些都不靠譜，因為只要這些能夠被這些變異體擬態複製出多份出來，都能被駁斥。」

關於這點，範德在觀察過後，還沒有得出結論。

在他看來，娜娜已經變成了一個半人半怪物的存在了，介於人與非人之間。

很難說她到底還是不是她自己，或者說是人類，那種能受到美利肯法律保障的人類，或者為了其他國民的安全著想必須消滅她。

她和寄生物質之間，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了，非要比喻的話，就像是被染料給徹底沾染的布料一般，怎麼洗也洗不掉染料。

然而，她與寄生物質之間的關係，又不僅僅是染料與布匹之間的關係那麼簡單，即使是從靈魂的層面來解釋，也是混合著無法用常理理解的混沌。

她的靈魂已經變成某種像是安琪拉一樣的神秘基質了，而非純粹的人類靈魂，就有如把靈魂攪碎成一團，然後一半被消滅，剩下的那一半，也就是人類的那半，被變異體制造的出全新的一半給混合著修補了，形成了一種不倫不類的存在。

「那麼，回到問題的原點，簡而言之，基於人類種群利益的考量，我認為必須殺掉她。」

「即使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只是因為被感染了也是?」

阿特絲問。

「是的。」

克莉絲答道:

「為了人類的全體安危，這些”沼澤人”必須被徹底消滅。」

..

……

………..

這時候，範德也透過書本，將大家的決定傳達給了安琪拉。

「我們決定殺掉那名叫做娜娜的生物了。」

「什麼….不…….你不能….!!」

「是的，我能，我們能。」

範德說:

「你們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裡，快做出決定吧，交出解決寄生物質的辦法，或是永遠的後悔下去。」

「你……..魔鬼、惡魔!」

安琪拉表情中透漏著痛苦與猶豫，但最後仍然一臉大義凜然的說道:

「邪魔們….即使你拿人質威脅我，也別想讓我透漏任何訊息…..別想讓我背叛天父與它許諾的樂園，等到最終的審判會還我公道的!」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範德對著安琪拉的靈魂冷聲的傳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