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暗潮洶湧。
深夜，內閣次輔、徐庭步府上書房裡的燈火，還在搖曳。
層層蠟油凝結成花朵狀，厚重地堆積在燭臺上。
向來講究乾淨整潔的徐大人，此刻也顧不上叫僕人來打理了。
整個書房，都沉浸在一種難以描述、卻又沉重壓迫的劍拔弩張的氣氛中。
“這一次，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最大的阻礙，竟然是在皇上那裡啊。”
徐大人口氣沉重地道：
“我還以為，就算皇上再怎麼看重崔伯齋，這次也一定想殺了他的。”
“結果……”
“結果，在皇上那裡，還是手中的權力，最重要。”
張居陽也是口氣頗為凝重地道。
比起徐庭步，他還年輕，見過的世面也少，皇帝這樣的選擇，他也是第一次見。
一時之間，他腦海裡閃過漢武帝因為自己的權力，被佞臣挑撥，而殺死太子的事。
還有唐太宗發動玄武門之變，囚禁父親、殺害兄長的事。
比起這些事，清靜帝為了權力，不想處理一個大臣，似乎都很說得過去了。
“不止，除了皇上，現在幾個皇子，也都蠢蠢欲動。”
“畢竟，如果能保下崔伯齋這一方大員，崔伯齋必定倒戈於這位皇子，能獲得這樣一個軍中大臣的支援，哪位皇子，都不會不考慮一下的。”
局面徹底陷入了混亂。
需要一個因素，一個推動力，來讓皇上做出一個重要的決策。
這個決策，不僅在此刻是重要的，在將來，更是重要的。
徐庭步和張居陽討論了許久，都沒有討論出一個必勝的辦法。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徐庭步苦笑：
“為什麼有些人會篤信算命風水……”
“有些事，盡了人力，也沒有用，又是關乎命運前途的大事，難免就要求神拜佛了。”
張居陽搖搖頭，卻也忍不住苦笑。
就在兩個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有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徐庭步不禁煩氣起來，喝道：
“不知道我在和張大人商討要事、不準打擾麼？”
小廝聲音畏縮，卻還是說了出來：
“老爺，是繡衣衛指揮使陸大人，和宣大人，還有張家大小姐，連夜趕來了，此刻就在府中。”
“他們讓我給老爺傳一句話：有辦法改變皇上的心意！”
聽了這話，徐庭步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快請進來！”
雜沓的腳步聲之後，風塵僕僕的幾人走了進來。
都是老熟人了，倒也沒必要寒暄。
徐庭步焦急地問道：
“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至崔伯齋於死地？”
“要知道，這次要對抗的，可是皇上的權力！”
阿瓊看了徐庭步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老父親張居陽一眼，開口道：
“是什麼辦法，一時也難以解釋清楚。”
“次輔大人，我只能說，只要讓我去見皇上一次，就能解決問題。”
“什麼話！”
徐庭步一聽就不滿意了，從頭到尾，什麼法子都沒說出來嘛。
這樣的回答，他怎麼能安排她去？
“胡鬧！”
徐庭步心裡著急，忍不住出言訓斥：
“不要以為朝堂大事，是這麼兒戲的！”
“還有你們倆！”
他指指陸剡和宣長纓：
“一個繡衣衛指揮使，一個聖上親封的軍官，也跟著她胡鬧麼？”
陸剡沉默著沒有說話，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覺得這法子能成。這會面對次輔的質問，一時竟然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宣長纓卻仍舊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只是在袖子底下拉了阿瓊的手，對徐庭步道：
“箇中原因，確實一時無法解釋清楚。”
“但請徐大人放心，此事萬無一失。”
讀心術的事情，虛無縹緲，說給徐庭步聽，洩露秘密不說，他一時也未必肯信啊！
“你、你你你……”
徐庭步指著宣長纓，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居陽卻是很快就理解了阿瓊和宣長纓的意思，他眼睛一亮，隨即若有所思，勸徐庭步道：
“徐兄，我覺得……這事，說不定能成。”
徐庭步猛地一下轉過身，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張居陽道：
“怎麼連你也跟著他們年輕人胡鬧！”
張居陽捻捻鬍子，整個人也放鬆下來似的，對徐庭步道：
“左右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
“唉……”
徐庭步著急上火的心情，被這句話一下子給澆滅了。
是啊，已經商量了這麼久，要是有辦法，早就想出來了。
“行……行吧……”
沉默良久，徐庭步終於答應了這事。
“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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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現在啊，誰也不見。”
守門的太監公公站在宮門口，不緊不慢地對門口的一眾人道：
“皇上說他太累了，見了你們這幫吵架的，就心煩。”
說完拍自己嘴巴子，繼續道：
“這可不是我針對諸位，真的是皇上讓我傳給你們聽的。”
諸位皇子：……
諸位大臣：……
平時不是挺愛挑撥他們吵架的麼，現在又嫌他們煩，當皇上，就是這麼任性。
就在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今天又是無功而返的一天的時候。
徐次輔突然來了一句：
“蘇公公，皇上不想見我們這幫吵架的，那麼，不吵架的，皇上見不見？”
蘇公公：……
諸位皇子：……
諸位大臣：……
要不怎麼說文官們就是煩呢，這也能找出言語上的空子來。
蘇公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徐庭步趁機繼續道：
“還勞煩公公稟告，有二位剛從邊關返回、最清楚事態的人，就是張大人家的大小姐和……”
他話還沒說完，眾人還在遲疑地看著他時。
牆裡邊響起了大家都無比熟悉的聲音：
“回來了啊，讓他們進來吧。”
是清靜帝。
眾人頓時臉都綠了，合著皇上您就在一牆之隔裡看熱鬧呢。
還是那個喜歡耍弄他們的皇上，沒錯了！
不過此時，這事似乎也不重要了。
此時。
大家心裡最重要的念頭只有一個！
那就是！
皇上為什麼誰也不見，單單見張大小姐啊！
說到底，張大小姐和崔伯齋這事，又有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