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知道那兩個鼓包是什麼了。
男主人身上陡然被照出一抹亮光,我們三個齊齊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怨氣已經變化出了夕陽黃昏。
美麗景色下,一個悽慘男人眼包著淚水,小心捧起土撒到坑底的妻兒身上。
果然是墳啊...
隨著土堆點點堆高,太陽落了山。
我恍惚拿起手機看眼了時間,才過去一個小時左右,看來這個鬼域時間流速還是蠻快的。
好不容易將墳做好,男主人又呆坐在兩墳中間。
貌似過去十分鐘左右,他起身挪動著腳步進屋。
怨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與男主人保持同步,進門,上樓,掀床單,搬凳子。
男主人抱著東西又轉身上了閣樓,那裡黑漆漆的沒有燈,但有扇窗戶,從窗戶往外看,能將墳墓完整收入眼底。
我試著用手機打燈,不經意往左邊一掃,嚇了一跳。
那邊赫然多出三道鬼影,赫然是虛影中的一家子。
他們手牽手沒動,目光鎖定窗前的幻象。
黃鸝兄手臂搭上我肩膀,剛受驚的心臟慢慢緩和。
三口子也沒想著來攻擊我們,沉靜地看著踩上椅子往房梁掛床單的男人。
等到最終,男人徹底嚥氣後幻象徹底消失。
我開口輕聲道了句失敬,招呼黃鸝搭手將男人屍體搬下樓,期間,三隻鬼意外平和。
居然沒阻止過。
來到前院,我拿起鐵鍬在小墳堆旁邊挖坑。
黃鸝兄瞬間明白過來,四處找工具幫忙一塊挖。
哼哧哼哧幾下,速度可比男人快多了,幾分鐘就完成任務,將男人屍體放進坑底。
一家人還是得躺整齊,一塊兒去投胎才好看。
陰森森的聲音響起,女人腦袋緩慢轉過來,雀黑瞳孔盯的我渾身發冷,但沒有恐懼感:“謝謝。”
柏彥都愣住了,更何況是我們。
或許就是沒有惡意,我剛才被注視時才沒害怕吧?
會道謝的惡鬼能壞到哪兒去呢?
我回頭看向身旁那隻貓,他頷首示意,我莫名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決定怎麼辦。
我好奇問他:“你就這麼放心讓我去做?要是我錯將鬼域擴大怎麼辦?”
“不會。”
十分斬釘截鐵的一句。
柏彥信任的眼神讓我莫名其妙,裡面有些奇怪的情緒是我不大清楚的。
更何況他還說了一句:“真沒想到,居然藏那麼深。”
實在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
黃鸝兄摸著腦袋也有些懵,左看右看張嘴:“啥啊?難道還有其他鬼?”
我跟著他的思路走,深以為然的點頭贊同。
感覺有可能哈。
於是,我倆一人看著鬼魂,一人去找還其他可能躲起來的鬼魂。
結果自然是沒有找到的。
先前幻影中就沒能看到第五個人,黃鸝兄來回轉悠隨便找找便放棄了,所以柏彥到底在說什麼?
原本我是想問問的,但萬一是關於考核的問題就不太妙,要是問了然後被扣分,黃鸝兄會跟我拼命的...
為保小命安全,還是決定不說為好。
話題扯遠了。
現在雙方進入僵持狀態,都互相對視著沒一個先開口打破僵局。
我也同樣,鬼都不曉得該說啥,何況妖精乎!
唉...
黃鸝兄轉頭問我,終於是打破尷尬局面:“大兄弟,你出的主意,後面該咋辦也該你說不是?來說說自己的想法啊!”
“哈?我還以為你知道接下來咋辦呢!人家都沒惡意,跟咱道謝了那不該送人家去投胎嗎?”我兩隻翅膀一攤,感覺十分震驚:“這還用問?”
突然理解了學霸看學渣問出,為啥加減乘除要先算乘除的複雜心情。
有點小智障有木有?
沉默再次猝不及防的襲來,但是這次明顯有了點殺氣。
此殺氣來源,正來自旁邊瞪圓眼睛瞅我的兄弟。
我好怕他惱羞成怒給我來個偷襲,那我可真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良久。
久到我以為午飯沒著落時,對面一家子終於動了,許是怕咱不帶他們去投胎,兩口子竟拉著小孩直直跪下。
“大人,我們不求其他,只希望大人能送孩子投個好胎,他還小,沒做什麼壞事。”
孩子學著父母的樣子雙手合攏望向我,身上確實沒多少惡鬼擁有的煞氣。
但...
我躲開他們跪拜之禮,驚訝的指著自己鼻子:“你們在喊我大人?”
他們明顯遲疑一瞬,仔仔細細觀察過我後都很確認道:“沒錯!大人,我們可以一輩子做孤魂野鬼,但是孩子無辜,請大人帶他投胎。”
好傢伙。
說著就又要拜。
被鬼求著拜一下子就得答應他們的要求,但我可管不了投胎轉世。
要是接受跪拜還不做事,我本就少得可憐的功德不得長上翅膀從我眼前飛走?
然後我當時把這稱呼拋之腦後,變成麻雀躲開:“你們求我沒用,我來解決你們形成的鬼域,要是可以,你們自己收回怨氣這鬼域就能收回了。至於投胎轉世,還要看過善惡臺後才能決定。諾,那隻貓看到沒有?他管地府的,到時候會你們過去。”
鬼先生似是不太理解,扭頭看向附近:“哪有貓?”
(小鳥呆滯)
哦豁,忘記他們分不清妖氣了,大概就算知道我們是妖也搞不清我們的區別吧。
於是我站到柏彥頭上,還特意跳幾下:“就這個,看到沒!到時候你們就跟在他後邊,他會帶你們去善惡臺的。”
三隻鬼瞬間轉移目標,用期盼的目光看著柏彥。
我窩在他頭髮裡,幸災樂禍地嘰喳笑,被突然的黑暗嚇了一跳。
等重見光明時,我才發現是被柏彥這傢伙抓下來的。
感覺有道過於熱切的目光扎過來,回頭定睛一看,是黃鸝兄。
他眼神太複雜,看得我渾身毛毛都炸了起來。
是真炸了,整隻小鳥都變得蓬鬆無比。
我連忙從柏彥手裡跳下來,抖抖雞皮疙瘩,梳平我漂亮的羽毛才堪堪安撫下小心臟。
也是奇個怪了。
明明遇見鬼我不沒在怕的,咋被黃鸝兄怎麼看一下就汗毛倒豎嘞?
有種預感,要是知道了這位大兄弟在想啥,我會立刻嚇得拔毛。
直覺蠻重要的,反正我不打算跟自己的直覺反著來,有些時候它是真的神。
待柏彥同意送一家去地府善惡臺,我親眼看著怨氣如龍捲風般全數沒入鬼魂體內,他們魂魄更加凝實。
若非身上還有陰氣環繞,臉還是那麼蒼白,就衝著身上傷口通通消失這點來看,他們同真人無異。
我變回人身,拿出事先分發給考核人員用的勾魂鎖,將他們一一捆住。
考核就此結束。
黃鸝兄爪子抓著鎖鏈飛在前面,帶著一溜鬼飛,他們還一個比一個飛得高,像極了放風箏。
“真沒想到啊,解決鬼域居然這麼容易,你說咱分數高不?”黃鸝兄邊飛邊感慨,一張鳥臉上都能看到笑容。
我有些不在意地回:“誰知道呢,反正明天就能知道情況。”
“也是。”
我們不再說話,埋頭往學校衝。
最後,從學校新建的一棟二層平樓裡出來時,有位等在這裡的老師帶著我們去醫務室檢查有無傷口。
鬼魂們則被學校老熟鬼們帶走,先在學校暫留。
後來幾乎與平常一樣,就算有些啥不同的事發生,也不是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