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
燕羽墨已然拔地而起,氣沖沖地竄出府外,朝白小露爺孫倆的莊園奔去。
而且出“墨羽閣”之時,還順帶叫上了霍兵的驍騎衛,也就是所謂的羽林軍。
來到莊園門外時。
車未停穩,燕羽墨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直衝進門。
門口的守衛見到大明王府的旗幟,也是絲毫不敢阻攔,齊身跪下,想要喊“大王萬福”之時,燕羽墨人已經疾走了進去。
後院。
白小露的房間外,燕羽墨人未到,聲先至:
“唐小志,白小露,你們這對狗男女!馬上給本王滾出來!”
大王此來,顯然怒火朝天,一到院子裡就開始大吼起來,聲色俱厲。
大王第一次如此動怒,也是第一次如此為了一個男人而大動干戈。
他太可惡了。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表面說不會赴約,實則暗中行事?
他果真是這麼一個表裡不一的人?
若是,今夜將會是他的“死期”!
也將是“情斷”之時,本王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浸豬籠沉塘。
大王惡狠狠地想到。
可是...當霍兵的羽林衛撞開白小露的閨房之時,見到的是白小露主僕二人正在做刺繡,卻沒有半點唐小志的蹤影。
羽林衛動作迅捷,衝入房中後,便開始四處搜查起來,沒幾下就把白小露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但依舊是沒有找到唐小志。
白小露主僕二人本就有意要引大王前來“捉姦”,早有心理準備,此時顯得淡定如常,絲毫沒有阻止羽林衛的粗魯行為。
待羽林衛查無所獲之後,這才緩步走出門外,一臉不卑不亢道:“大王這是何意啊?”
平常,白大小姐見了燕羽墨都會先欠身行禮,這一回卻站得筆直,一副要與大王據理力爭的樣子。
燕羽墨冷眼盯著她,心中的醋罈子打翻,已是怒不可遏:“何意?你和唐小志這個狗賊瞞著本王私會,欲行苟且之事。還有臉問本王何意?哼,狗男女!”
“紫鶯,劍來!”
說著,燕羽墨向紫鶯伸出了手。
在紫鶯將她的佩劍奉上後,便指向白小露,接著怒道:“說!唐小志那狗賊藏在哪?把他叫出來,否則本王立馬砍了你!”
她一臉正襟之色,毫無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而熟悉大王的人都知道,她說敢殺,就真的敢殺,絕不是說說這麼簡單。
白小露見此,卻不驚反喜,冷靜道:“狗男女?恕妾身不知大王何意,口中所指又是為哪般?且不說君上已走,即便真的在此,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妾身與君上本就有婚約在身,他入我房中休息,怎麼就成了苟且之事?大王直呼狗男女,可曾對君上與妾身有半點尊重?可曾看我白府一門半分薄面?”
燕羽墨滿臉怒容,道:“笑話!本王就是不給你白府半點面子,你又能怎樣?識趣的,趕緊把唐小志叫出來。不然,別怪本王不客氣!”
白小露鐵了心要硬碰硬,此時聽了,冷麵如霜,轉過臉去,哼道:“不叫!大王蠻不講理,恕妾身難以從命。大王要殺,就殺吧!”
“哼!找死!”
燕羽墨瞳孔一縮,手中劍一揮,便削落了白小露鬢前的幾縷青絲,“嘴硬是吧?本王最後問你一遍,你叫不叫唐小志出來?”
白小露冷笑,毫不驚慌,似乎打定了心思燕羽墨不敢真的出手殺人,張口欲言。
正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
大王如此陣仗,興兵“捉姦”而來,肯定是驚到白府的下人。
白府之人不敢出面阻攔大王,但卻已經去找了能攔住大王的人。
而白小露察覺到這一動靜,將自己吐到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下一秒鐘,就露出一副驚恐的神情,與侍女綠娥雙雙撲倒在地,狀若大驚失色道:“啊...大王饒命啊,您要殺就殺妾身一人吧,千萬別怪罪君上...”
綠娥也是演技上身,把臉貼地,道:“奴婢願替我家小姐去死,大王先殺奴婢吧...”
令燕羽墨不由一愕,訝然於這對主僕此時的表現。
這個賤人剛才不是很硬氣嗎?
怎麼就突然軟下來求饒了?
這個念頭一起,眨眼間,當皇帝和唐小志、白凌峰在眾多侍衛太監的陪同下趕來時,燕羽墨就明白了白小露此舉的緣故。
這二人是在故意演戲?
燕雲天在得到白府下人通報,得知大王竟興兵進入莊園要問責白小露後,匆匆而來。
見到燕羽墨此時劍指向白小露,一臉殺氣,慌忙出聲阻止道:“住手!墨兒,你做什麼?快把劍放下!”
皇帝深知自己這個女兒的脾性,情急之下,害怕燕羽墨會真的下手,語氣便冷漠了一些,幾乎是怒斥出聲。
使得燕羽墨頗有些震驚,愣在當場。
大王天不怕地不怕,有時候就連皇帝都對她無可奈何,但有時候卻也深有忌憚,例如皇帝真的生氣的時候。
燕雲天這一聲大喝,盡顯天子威嚴,大王顯然是被驚到了,生生收回劍,後退了兩步,有些錯愕道:“父皇,我...”
而見到皇帝出言喝斥,白小露暗中卻露出了一絲喜色,故作慌張地爬到皇帝面前,聲淚俱下道:“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王要將妾身斬首沉塘,妾身沒有意見。但此事無關君上,萬不能連君上也殺啊。還請陛下做主。”
燕雲天一愣,不悅地望了燕羽墨一眼,黑臉道:“你要殺人?殺了自己的君上和堂堂白府的千金?馬上給朕解釋!”
燕羽墨也是一驚,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皇,用對待臣子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驀然心中一陣委屈,吞吐道:“父皇,唐小志這狗賊欺瞞本王,竟私下與白小露苟且。本王氣不過這對狗男女,所以...”
“所以你就要興兵殺人?連當朝太師的一點面子都不給,想先斬後奏?”
燕雲天冷哼道。
白小露的侍女綠娥,這時候插嘴道:“陛下明鑑。我家小姐並沒有與君上有何苟且之事,此前相邀君上,只不過是小姐親自繡了一張錦帕,要當面贈予君上而已。小姐與君上本就已經被陛下賜婚,私下相見,何以成了狗男女私會?”
說著,便指了指屋內桌子上的刺繡。
燕羽墨兩眼一瞪,“賤婢閉嘴!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兒?明明是...”
卻突然被燕雲天打斷道:“該閉嘴的是你!綠娥,你繼續說。”
令燕羽墨幡然語塞,想不到皇帝竟想聽這侍女的話。
綠娥應了一聲是,接道:“我家小姐並非故意瞞著大王,此前已親自登門詢問過大王的意見。萬萬沒有想到,大王會...吃醋,竟對我家小姐起了殺心。方才...若非我家小姐躲得及時,恐怕已命喪大王劍下。但我家小姐實屬委屈啊...”
“此前就因為受大王排擠,在船上幹一些洗衣疊被的粗重活兒,如今...又要被大王以劍指殺...小姐的命真苦啊,也不知哪裡得罪了大王,竟遭如此待遇。奴婢願死,以代我家小姐欲加之罪。”
她說著,便起身撿起了白小露剛才被斬落的那一縷頭髮,雙手呈給皇帝看。
方才,燕羽墨確實是刺出了一劍,但並非要下手殺人,而是威懾。
白小露並沒有躲,但綠娥卻說成了白小露拼命躲開,這才留下一命。
而洗衣疊被之事,本是白小露自願而為,也說成了是大王強加給她的。
可見,這主僕二人事先經過了縝密籌謀,已有打算在皇帝面前讓燕羽墨受到斥責。
聽此。
燕羽墨眼見這侍女隱隱有彎曲事實,故意挑撥關係的說法,當即怒斥道:“撒謊!你這賤婢竟敢...”
但又被燕雲天打斷:“夠了。墨兒,你只需回答朕,到底有沒有這樣的事?你剛才是不是出劍了,在船上之時,是不是指使露兒幹一些下人的活兒?”
燕羽墨回道:“是。但父皇...”
“你承認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說。但朕這些年是不是對你太過寵溺了?以至於你目中無人,竟敢公然對太師府的千金下手?你可想過此舉的後果?露兒若死於你手,朕如何跟白愛卿和滿朝文武交代?又該不該讓你償命?”
“你身為幽都之主,行事怎能如此魯莽?朕早就對你說過,幽都明王之位舉足輕重,你當謹小慎微,事事以社稷為先,凡是再三考慮而為之。如今卻為了私下爭風吃醋,公然對太師府的千金下手。看來...你還未成氣候。”
燕雲天冷冷說著,轉身擺手,接道:“來人!小德興,即刻擬旨。即時革去大王所有職權,只保留其藩號,幽都大權交由太師白凌峰代管,直接向朕彙報。大王回京大婚之後,暫不就藩,禁足九公主府。”
“是,陛下。”
太監小德興當即應是。
聽此一言。
在場之人無不震驚,就連一向沉穩的唐小志都不由側目。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說革職就革職?
還把幽都大權交給白凌峰?
這是要鬧哪樣?
此前他拒絕白小霜嫁給大皇子,不是有意要壓制太師一黨嗎?
如今,怎麼轉眼又要重用白家?
而且,皇帝居然不給燕羽墨解釋的機會?
白小露故意激怒燕羽墨,本以為只是稍微挑撥,眼下竟似有陷害之意...
唐小志內心泛起了一絲狐疑,臉色凝重起來。
白小露爺孫倆聽後,眼神交觸之際,微帶喜色。
白凌峰直接狀若震驚,當場跪下,故作惶恐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大王只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情有可原。且最終並未傷及露兒,還請陛下收回成命。老臣萬不敢接此重任...”
嘴裡幫著燕羽墨說話,但聽在唐小志耳朵裡,卻像是在故作虛張而已,其實白凌峰恐怕對這幽都大權趨之若鶩。
燕雲天卻道:“你是不敢接,還是怕接不好這差事?”
“陛下...”
“無需多言,朕意已決。白愛卿若怕做不好,那就提早告老下仕吧!”
“這...老臣遵命!”
白凌峰本就想要這幽都大權,只是稍作推諉,以降低自己的目的性。
一聽皇帝要讓他告老下仕,立馬就答應了下來。
“好!那就這麼辦,來人,送大王回去休息。”
燕雲天沉了沉聲,擺袖就要離去。
這時,一直得不到解釋機會的燕羽墨,這才高聲喊道:“父皇,你寧願聽信這奴婢的話,都不願聽墨兒解釋嗎?”
燕雲天止步,回身:“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
燕羽墨正色道:“父皇,在船上之時,墨兒確實有讓白小露做下人的活兒,但那是她自願的。墨兒派紫鶯去監察她做事,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並無歹念。還有...白小露撒了謊!”
“午時她來找墨兒之時,說的並非是要送唐小志錦帕,而是要侍寢!”
“依我朝倫理慣例,男女之間未舉行大婚便偷嚐禁果,有傷風化。墨兒暗有阻止之嫌,又有何錯?再者,唐小志已經當場答應不會赴約,但他又瞞著墨兒,偷偷地來...墨兒能不生氣嗎?”
“更加令人氣憤的是,剛才父皇未到之時,白小露膽敢頂撞忤逆墨兒。父皇難道覺得墨兒不該生氣?”
她義正嚴詞地說道。
一旁的紫鶯也開口道:“稟陛下,大王所說句句屬實。當時奴婢就在身旁,便可作證。”
燕雲天聽後,卻冷冷瞟了紫鶯一眼:“哼,朕讓你作證了嗎?你是墨兒的人,自然是要維護她的,證言難免偏頗。朕要問,也該直接問露兒。露兒你說,大王所說是否真實?”
白小露目光一蹙,道:“回陛下,並無此事。妾身只是給君上送一條圍巾作為禮物,但君上說不喜歡。妾身才回來繡錦帕,想再贈予君上。”
“原話並沒有說要婚前侍寢君上,若有...那也是下人曲解了意思而已。讓大王誤會了,是妾身的錯,但罪不至死啊。而且,君上也從未來我房中,請陛下查證。”
燕羽墨怒道:“好啊,白小露,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撒謊還不會臉紅?本王親口問過那是不是你的原話,那傳話的侍女再三確認無誤。你本就是想與唐小志行苟且之事,還不肯承認?”
“紫鶯,你馬上去把那個傳話的侍女找來,與她當面對質!”
紫鶯剛要轉頭離去。
卻聽白小露說道:“對不對質都一樣。大王身前的傳話侍女,又怎會幫我說實話?大王要構陷於我,那我承認便是。”
令燕羽墨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白小露。
這個女人似乎在這剎那間,變得城府深重,判若兩人。
“好。不對質也可以,本王倒要看看你能瞞到什麼時候!”
說著,燕羽墨轉頭看向唐小志,接道:“你當時也在場,你自己說實話,實情是如何?還有,你為何欺瞞本王,明明說了不會赴約,卻揹著本王偷偷來此?本王真是看錯你了,哼!”
誰知,唐小志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燕雲天就搶先道:“唐愛卿確實來了露兒這座莊園,但不是偷偷地來。而是事先告知了朕,且不是來找露兒的,是要找朕和白愛卿商量與你回京大婚的事宜。他來此之後,便一直與朕在一起,何來苟且之說?”
“什麼?”
燕羽墨聽了,明顯一愣,道:“父皇,你是說唐小志是來找你談大婚之事的...不對,紫鶯得到的訊息是,他要私下和白小露苟且!他肯定是知道父皇你也在這裡,所以用你來做掩飾!”
話聲落地。
白小露在這時巧妙地插嘴道:“陛下與君上一直待在一起,君上是否有意掩飾,難道陛下會看不出來嗎?大王。”
言外之意,卻是在暗指燕羽墨強行“構陷”。
“你...”
燕羽墨再次語塞。
燕雲天卻驀然一嘆道:“墨兒,原則上你和露兒都是唐愛卿的未婚妻,未來會是一家人。露兒私下要單獨見見唐愛卿,也是正常之事。你又為何一定要阻攔?難道說這就是你身為一藩之主的氣度和胸襟?”
“實話與你說了吧。唐愛卿本要和朕約在墨羽閣相見,是朕讓他來此的。你還說他此來有貓膩嗎?朕...對你太失望了。”
說完,人已轉身離開。
見此。
同是“知情者”之一的唐小志,本想出言攔一下皇帝,但話即將說出口時,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生生止住。
皇帝離去時的神色黯然至極,顯然對燕羽墨今夜之舉尤為失望。
大王似乎正在遭遇某種失寵的危機...
唐小志此時本該站出來,幫忙解釋一下。
但卻鬼使神差地學著皇帝的樣子,也是一嘆道:“原來...本君在大王心中竟是這樣的人,也罷。大王,卑職告退。”
言盡,便瞟了馬戶一樣,甩袖離去。
白小露主僕二人從地上站了起來,毫不避諱地朝燕羽墨投去了一眼挑釁的眼神。
大王又如何?
還不是在本小姐手下,毫無自證的機會?
本小姐哪裡比她燕羽墨差?
而唐小志必成我的裙下之臣,任我擺佈!
這一刻,白大小姐心中得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