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微微涼,靠在堅固的牆壁上,靠著身上單薄的被子取暖。
卻依舊驅趕不了劉向東內心的寒冷。
他這是怎麼了?堂堂曇花市師範大學大四學生,鴻鵠社社長!前途一片光明!
鴻鵠社社訓——讓我們這群來自農村的小青年,心懷鴻鵠之志,以校園為起點,開創未來的鴻鵠大業!
劉向東早已經設計好了自己的宏偉前途,過完年,就準備公考,爭取畢業就進入彩雲郡工作,然後一步步高昇,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小小的四方牢籠裡?自己到底怎麼了?
從看到那把血淋淋的水果刀那時時,他腦海裡似乎就強行湧進一段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自己殺了李燕?自己女朋友?
怎麼會這樣!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劉向東只記得,一切的變故,都是從上個月,社團組織的團建開始的。
這是一個延續十多年的老傳統了。凡是在校的鴻鵠社成員,每年的10月份,都要組團前去探望社團的創始人,高思鳴學長。
今年自己大四,自己去過三次,早已經是輕車熟路。
可這一次的探望,似乎有什麼不同,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想不起來?
學長最後單獨見了李燕和他,兩人分別是鴻鵠社社長和副社長,這也沒有什麼問題啊?
劉向東記得當時學長分別給了他和李燕一份禮物。可是回來之後,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個禮物到底是什麼?
不僅僅是自己,李燕似乎也忘記了自己獲得的是什麼禮物?
只記得他的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而李燕的好像是個片條形的,到底是什麼呢?
不知道為什麼,回來之後,李燕就各種理由找他吵架。
開始時是在他們倆愛的小屋,漸漸的,當著社團成員面吵,在後來,校園裡,大街上。
以前的李燕是個溫柔善良,待人接物都很不錯的副社長啊?怎麼現在總是找我吵架?
累了,倦了!
其實,劉向東覺得自己也是變了,性情開始變得衝動,總是隱隱控制不住自己內心那股衝動,那種慾望!
直到17號那個晚上,兩人剛剛見面又是大吵一架,李燕說要自己去梅樹林靜靜。
等等,靜靜是誰?為什麼一回想這些就頭疼?
鑽心的疼啊!
累了,倦了!疼啊!那就結束吧!
再後面的事,劉向東真就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一個人回到他們愛的小屋。
再然後,操場上談心安慰自己的小師妹。
然後,自己莫名其妙的來了安定司。
現在,自己怎麼進了牢房?
啊!到底是為什麼啊!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劉向東拼命想用頭撞擊點什麼,這才發現,自己哪裡是背靠在牆上,完全是被束縛衣捆綁在囚籠中啊。
啊!劉向東仍舊聲嘶力竭的吶喊著。
門外,兩個獄警聊著天。
“這小子走的什麼運,下午醫院精神科送來診斷報告,這小子竟然是間歇式精神病!妹妹的,精神病殺人不犯法,他小子賺到了!”
“誰說不是呢,現在的大學,真是什麼歪瓜裂棗都能上了。如果老子在年輕十歲,也要上大學!”
“嘿嘿,你是想上大學,還是想做大學生?”
……
第二天下午,李楠和秦雯準時來到湖畔月光。
今天兩人都換了便裝,李楠一身淺色休閒裝,和秦雯的淡色紅外套很搭配。
走到高思鳴樓棟前,就看到小院裡的高思鳴已經坐著輪椅,在調配些什麼。
一旁的保姆陳阿姨正在打整著燒烤架,忙的不亦樂乎。
秦雯拉拉李楠衣袖,“老李,我們是不是太麻煩高哥了?”
李楠難得大度地說道,“和高哥別見外噶,誰叫他對你圖謀不軌呢?今天把他再吃破產一次!”
“你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現在我可是你的合法妻子!”
秦雯說著,往李楠腰上使了使勁。
李楠馬上告饒,“開玩笑,開玩笑!”
輪椅上的高思鳴遠遠的就看見他倆,靜靜地在花園裡看著他們倆表演。
今天的燒烤很豐盛,以一個重Zn(元素鋅)為主,巴掌大的舟山生蠔,筷子粗細的綠韭菜,嫩汪汪,不,筆直堅挺的一大盤秋葵……
“好豐盛啊!”秦雯讚美道。
“都是給你家李傻子準備的。小蚊子,給你準備的黃瓜,洋蔥,這些對面板好!”
李楠眼中彷彿瞬間冒出火光,“熊賊之心不死啊!哥哥都不敢叫她小蚊子!可惜哥不會喝酒,不然一定灌醉你!”
彷彿看穿了李楠的小心思,“李傻子,今天吃燒烤,去屋子裡抱一箱風花雪月出來,今晚咱哥倆不醉不歸!”
“喝不死你,都病成這樣了,還喝!”
“高哥,今晚我陪你喝點!”沒想到李楠身邊的秦雯竟比李楠漢子,直接答應下來。
李楠剛要發作,心中突然一激靈,“靠,差點忘記,今晚可是還有重要任務,不能自亂陣腳。”
才不過一週多沒見,李楠已經感覺到高思鳴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最明顯的就是轉身拿東西時已經沒有了之前那麼費力。
不過從微表情上分析,高思鳴這應該不是裝的,畢竟病例擺在這裡,而且之前的兩年,他也悄悄跟蹤高思鳴去過醫院,這病確實是真的,是真的慘。
一個曾經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男人,現在只能靠輪椅靠別人照顧過活。
看著身邊的嬌妻,李楠覺得嘴裡的蒜蓉生蠔更香了。嗯,再來一打。
由於工作原因,也因為婚後為了避嫌,秦雯已經很長時間沒來看望過高思鳴。
平日裡只是偶爾聽李楠提及高哥的點滴,今天難得相聚一起,看著高思鳴日漸恢復,秦雯的眼睛裡也多了些東西。
幸虧今晚是吃燒烤,煙火繚繞,看不真切,不然就太尷尬了,李楠這個醋罈子一定又酸到忘川河裡去了。
當然,今天他們來,可不僅僅是吃飯這麼簡單。
陳阿姨等燒烤進入正題,準備告辭離開,李楠卻攔住她,“陳阿姨,經常來高哥家吃飯,都是麻煩您招呼我們。今天就一起吃吧!”
“是啊,陳阿姨,我們還從來沒一起吃過飯呢?”秦雯也極力挽留。
陳阿姨一邊推辭一邊看向高思鳴,高思鳴點點頭,“陳阿姨,今天還早,您就陪我們隨便吃點吧。”
四個人圍燒烤架而坐,陳阿姨雖然答應留下來,依舊還是主動擔任起照顧大家的工作。
因為有陳阿姨這個外人在,幾人也自知地沒有談論最近的學校殺人案以及王子赫的工地猝死。
就是簡單的聊聊各自的生活,過去的過往。
遠遠望去,四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樂融融,分外融洽。
院子裡,小花貓時不時過來乞食,籠子裡的鸚鵡因為時間關係,已經入睡。
雖然是高思鳴邀約喝酒,秦雯也主動應戰。可大家也都知道現在的高思鳴身體情況,都是酒淺情誼深。
菜過半席,兩人各自也才堪堪喝完兩瓶啤酒而已,反倒是李楠,座位旁的垃圾桶裡,已經堆了一半的生蠔殼。
這時,高思鳴拿起電動輪椅的遙控,“今天光顧著調味了,現在五穀廟告急,你們先吃,我去去就來!”
李楠連忙站起,問道,“高哥,我推你去吧!”
“滾滾滾,哥可沒有鴛鴦那啥的癖好,陪蚊子好好吃著,哥去去就來!”
說完,熟練地操縱輪椅掉頭,朝裡屋駛去。
“這傢伙真的恢復了好多!”
高思鳴離開,秦雯開始和陳阿姨套起近乎,李楠也時不時插句嘴。
“是啊,我照顧小高已經快兩年了。”
“是啊,一開始老慘了,就只能直愣愣的躺床上,跟嬰孩一樣,翻身都不會!”
“你不知道,我還給小高餵了小半年的飯呢!”
“喲,現在好多了,好多事情都可以坐著輪椅搞了。今天的調味,就全部都是他自己配的,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小高原來還會做菜!”
李楠心中默唸,“他以前可是自稱高大廚呢。”
“呀,雖然恢復的挺不錯的,不過還是離不開輪椅,怎麼可能出去呢。小高這孩子有點內向,最多就在院子裡喂喂他的小貓和鸚鵡,小區裡其他地方都不去的。”
“這段時間?沒有沒有,他一直在家呢,特別是小李你來那天,他一大早就讓我買菜,說有好朋友過來,叫我準備好菜呢?”
陳阿姨也是健談的主,秦雯但凡開個頭,她就能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在李楠的刻意引導下,他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是啊,那天我記得可清楚了,早上六點半,小高就讓我去菜市場趕早市買菜,七點半我來到這裡,小高就在家等著我,讓我提前準備,然後他自己就在外面溜貓溜鳥。
七點半以後,高思鳴一直在家,陳阿姨說的不像假話,人證有了,自己當天十二點過來,也勉強算半個物證。
齊活,看來高哥沒問題!
這邊,陳阿姨的語言藝術還在綻放。
“小高對小李還真不錯,你看才幾天啊,就叫你過來吃了兩頓飯。這些年裡,除了他姐姐和一些學生,還有小區的那個死胖子,都很少有人來看望小高呢!”
“是啊,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李楠感嘆。
“人生得知己一二即可,要那麼多嘰嘰歪歪幹嘛?是吧,李傻子!”這邊,高思鳴已經解決內急,駕駛著他的家裡蹲神器飛馳而來。
高思鳴回來,李楠也就收起繼續試探的小心思。
幾人吃吃笑笑,不知不覺就到了晚八點。
“撐了撐了,好想再吃一個美味的生蠔和一串金錢肉啊!”李楠摸著圓滾的肚子說道。
“吃差不多得了,反正對你又沒什麼用。”秦雯小聲抱怨道,“高哥,今天感謝你的款待,我現在幫忙收拾一下這些吧。”
陳阿姨和秦雯剛剛已經結下深厚的革命友誼,這些糙活累活怎麼能讓自己小姐妹幹呢?
高思鳴也說道:“小蚊子,吃高興就好,到我這裡,你只負責吃就好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幾人一番推脫,最終自然還是陳阿姨負責收尾善後,李楠帶著秦雯和一堆垃圾,準備離開。
這時,李楠突然停下,轉身說道,“高哥,師大的案子已經破了,劉向東也被抓了。我們發現了你的梅落學堂的後三句,只是這第一句的第一案,會在哪裡呢?”
高思鳴平攤雙手,抖抖肩,不以為意地回答:“誰知道呢,這首詩我早就扔了,第一句是什麼我也不記得了。也許,時機到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看著兩人遠離的背影,高思鳴右眼的紅芒若隱若現,嘴角露出不知喜悲的弧度。
“第一案,你們永遠不可能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