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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算卦

戴上大斗笠,林小北再次化身斗笠精,沿著來時的街道奔著碼頭而去。

回去的路上,林小北顯得格外輕鬆,或許是今日多賺了些錢財,也或許是少年心性,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的。

“喲!這不是我們的林大童生麼?魚都賣完了?”

突然,一句略帶嘲弄的聲音從旁邊的巷口處傳來。

林小北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去。

果不其然,說話的人正站在巷口,手中拿著一把摺扇,臉上的嘲弄之色絲毫不減的望著林小北。

此人是林小北在書院讀書時的同窗,聽說是青浦府知府大人家的二公子,名叫梁維楨。

梁維楨的父親早年在國子監求學時,師從崔冼崔大人。為了報答崔大人的教導之恩,也為培養梁維楨,很早便將他送到崔大人身邊。

前些年,崔大人致仕還鄉回到兩江鎮,梁維楨便跟著來到這邊。

書院的秦院長三顧茅廬,請動崔大人出山,進入書院當了教習,林小北與梁維楨就此相識,成為了同窗。

前些日子,崔大人染了風寒,臥病在床,梁維楨便沒人能管。

梁維楨猶如鳥出樊籠、野馬脫韁般,日子過得快活不已。

成天帶著兩個貼身僕人,在小鎮內外逛蕩,某天恰巧在大街上遇到賣魚的林小北。

自此以後,隔三岔五,梁維楨就會在街上蹲他。

其實,在書院的時候,兩人關係也算不錯。

兩人見面,總是充分發揮自己的毒舌屬性,相互出言嘲弄,拌嘴一番,方才心滿意足的分開。

按理說,兩人之間不可能成為朋友。

但不知為何,梁維楨就是覺得林小北的性格很對他的胃口。一來二去,兩人真的就成了好朋友。

在此之前,林小北因家庭變故,從書院退學,梁維楨也不知道是氣他不告而別,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總之,從未與林小北有過聯絡。

梁維楨的兩個僕人從小與他一起長大,小廝叫石頭,婢女叫小桃。

用梁維楨的話來講,小桃代表著美好,石頭代表著堅強,都是他的追求。

此時,兩人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忠實地保護著梁維楨的安全。

看了一眼主僕三人,林小北臉上露出笑容,開口打趣道:“梁二公子還是這般好眼力,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說完,不等梁維楨回答,繼續向前走去。

梁維楨被他的話噎了一下,臉色僵硬,好久說不出話來。

倒是他身後的婢女小桃瞧見自家公子吃癟,毫不掩飾的掩嘴偷笑,兩個淺淺的酒窩,像是盛開的桃花一樣漂亮。

梁維楨回頭瞪了自己婢女一眼,婢女見狀吐了吐舌頭。他也不會真跟自己的婢女計較,見林小北已走遠,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對於自己在林小北面前吃癟,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了。

梁維楨湊到林小北身邊,興致勃勃的問道:“林大童生,今天收穫如何?快跟我說說!你是不知道,我每天都無聊死了,也就是與你說話來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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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北將大斗笠收到背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好叫梁二公子知道,我今天運氣不錯,給三元樓送了八條大江鯰,一共收入十五文錢。”

梁維楨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是趕上龍王爺打賞了麼?”

隨後,又想起什麼,打趣道:“話說,林大童生,加上今天的十五文錢,你是不是已經攢夠老婆本了?啥時候娶媳婦呀?”

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自從知道林小北攢錢是為了娶媳婦之後,沒少拿這事來嘲笑他。

林小北翻了個白眼,也不答話,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梁維楨見狀哈哈大笑,也快步跟了上去,兩人身後,石頭和小桃也快步跟上。

“二位公子請留步!”

忽然,路邊一道滄桑的嗓音響起。

兩人愣了愣,停下腳步,循著聲音轉頭望去。臨近主街的巷口處,一個道家先生模樣的老者坐在攤位前。

老者臉色枯槁,披著一件青布長衫,洗的青中泛白。攤位前掛著一面布幡招牌,上書“鬼谷為師,管恪為友”八個大字。

老者的視線從主僕三人身上一掃而過,並無任何停滯,但是在林小北身上,枯瘦的臉上擠出一陣難看的笑容,嘿嘿一笑,道:“不走時運啊!”

梁維楨聞言轉頭看了看林小北,卻見林小北皺著眉頭,冷聲道:“你胡說什麼?我沒錢算命!”

說罷,拉著林小北,轉身就朝前走。

卻聽見身後,那老者出言挽留:“哎!不要你們的錢!不要你們的錢!”

梁維楨頓時來了興趣,停下腳步,轉身再次確認:“不要錢是吧?”

老者臉上堆滿笑意,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朝他們揮手,道:“來!來!來!”

梁維楨見狀,笑著對林小北說道:“他說不要錢,咱們聽聽他能說什麼!”

林小北本不願意在此浪費時間,不過拗不過樑維楨,只得暗自嘆息一聲,跟著他來到卦攤前。

梁維楨仔細打量了一番,饒有興致的開口道:“老頭,你說吧!”

老者見兩人過來,臉上的笑容更甚,沒有理睬梁維楨,偏移視線,望著林小北,道:“麻煩小哥伸出手掌讓老朽瞧瞧。”

梁維楨見對方不理自己,臉色陰沉,不過終究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並未開口,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觀看。

林小北雖然不太相信這個,不過看到老者堅定的神色後,還是不自覺地伸出了左手。

老者見狀,笑呵呵的伸出枯瘦的雙手抓著林小北的手,道:“手分八卦十二宮,萬事皆在一掌中!小哥,每個人的手紋都是不一樣的,所以也就有了不同的運勢!”

說罷,皺著眉頭,低著腦袋看了片刻,然後抬起頭道:“小哥的手雖然因生活原因略顯粗糙,但掌心的手紋卻很清晰,只不過天紋、地紋都很短,有句話叫天地若短父母早亡……”

林小北猛然一怔,沒想到這老者竟然還真算出了點東西,不由得出聲問道:“麻煩先生看下,還有什麼……”

老者皺著眉頭認真道:“其他的倒是沒有什麼,小哥你雖然父母早亡,不過自己卻是順風順水。”

只是你命中應該會有一場大劫,結合你的面相來看,應該就是血光之災,而且就在最近!”

梁維楨嗤笑一聲,嘴角翹起,道:“這不瞎扯麼?還血光之災呢!”

轉身拉著林小北,道:“走了,小北!別聽這老騙子的鬼話!”

林小北雖然不太相信眼前這老者,不過剛才他所說的話倒是讓他心裡不由一顫,臉色也不太好看,就準備與梁維楨離開。

老者見狀,提高聲調,道:“要是我沒算錯的話,你這姓裡有個林字!”

兩人聞言皆是一震,不可置信的望著對方。

“只可惜!”老者的繼續說道,“生活在這兩江鎮。”

聽見老者的話,兩人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皆是一臉茫然,不明白對方話裡的意思。

老者也沒管他們,繼續說道:“林在水上即為㷊。㷊,焚燒也!身後又是大青山,時值入秋,正是山火頻發之時。不就是命不久矣,血光之災之相麼?”

林小北心頭一顫,趕忙問道:“先生,可有什麼化解之法?”

“我這裡有一道平安符,你將其貼身收好,應當能夠幫你擋上一擋。”

老者說著從口袋之中拿出一枚黃紙折成的平安符,上面隱隱閃過一絲幽光。

林小北恭敬的接過平安符,貼身放在胸口,似乎真如老者所說一般,有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老者繼續道:“依你這手紋來看,你最近會遇到一位貴人,這位貴人能幫你逢凶化吉,甚至是改變你今後的命運!”

“貴人?請問先生,您說的貴人在何處?”林小北問道。

老者道:“這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可以幫你算上一算,麻煩小哥將你的生辰八字告知於我。”

林小北不疑有他,直接答道:“庚午年辛巳月丙申日辛卯時。”

老者聞聽,點點頭,手上快速掐動法訣,口中低聲唸叨著幾人聽不懂的咒語。

片刻過後,笑著道:“恭喜小哥,依老朽的測算,那位貴人應在今日此地!”

林小北剛想說什麼,卻聽見一旁的梁維楨嗤笑道:“老騙子,你口中的貴人不會就是你自己吧!”

老者聞言笑了笑,也不反駁,只是淡淡的道:“天機不可洩露!”

“走!不要上了這老騙子的當!”

梁維楨惡狠狠的瞪了老者一眼,拉著林小北頭也不回的走了,石頭和小桃趕忙跟了上去。

老者並未開口,只是笑呵呵的望著幾人離去。

林小北心中有事,任由梁維楨拉著自己,直到聽見碼頭的喧鬧聲才回過神。

林小北迴頭望了望,早已看不見老者擺攤的巷口。

梁維楨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出言安慰:“別聽那老騙子的瞎話!”

林小北收拾心情,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梁維楨見他如此,微微鬆了口氣,隨即猶豫了一下,臉色嚴肅的開口道:“我要回去了!”

林小北點了點頭。

似乎怕他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梁維楨換了種方式,說道:“我是說我要離開這裡,回青浦去了。”

林小北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嘆了口氣,道:“路上小心!”

臨近離別,梁維楨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猶豫了片刻後,再次說道:“家裡已經為我安排好,兩月之後去國子監讀書。我來時帶的書籍太多,帶走不太方便,就放在你家裡保管吧!臨走前,我讓石頭給你送過去!”

林小北搖了搖頭,說道:“別!我就是個打魚的,哪有什麼時間幫你保管那些精貴的書本!”

梁維楨驀然哈哈大笑,用手指點了點林小北的腦袋,道:“鼠目寸光!這打魚的腦袋裡面到底裝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小北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梁維楨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過了好久才止住。

在林小北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丟下一句:“走了!”

帶著石頭的和小桃頭也不回的走了。

林小北站在原地默不做聲的看著,直到看不見主僕三人的身影后,才深深嘆息一聲,轉進碼頭的人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