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死在了末世第八年。
扛過了大自然的無情摧殘,可最後卻被她拼死保護的難民推入了變異獸潮中,被野獸吞沒,殘渣都不剩。
作為基地行動組的指揮官,張楠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建設末世新秩序,重建人類文明。
為此,她拼盡全力保護每一個活下來的難民,只為了人類文明能多一份希望,她堅信人類一定能以另一種方式存活下去。
她堅信末世只是暫時的,人類也一定能渡過難關。
可是卻從沒想過,末世八年,秩序崩壞,世界沒有了規則,人類在極端條件下不斷暴露出人性的惡,罪惡的世界裡不允許善良,仁慈,更沒有同情心。
回過頭去想,人類為了能活下去,殺妻,殺父母,殺孩子,殺兄殺弟,丟棄所有的尊嚴和臉面,那樣艱難存活下來的還是人嗎?
原來人類早就完了,所謂的重建人類文明,也只是他們的異想天開。
此刻的她重回末世前一個月,耳邊卻仍舊回想起死前那些難民說過的話,甚至連被野豬撕碎時身體的痛感都還那麼清晰。
“張隊長,你們異能者不就是負責保護我們普通人的嗎?現在野豬追來了,你應該擋在最前面。”
“就算你打不過,可也一樣能吸引它們的注意力,讓我們逃跑,聽說異能者只要還有一顆心臟就能再長出身體,你砍掉你的四肢,扔出去給它們……”
一雙雙充滿恐懼卻又猙獰的目光看的張楠後背發涼。
儘管那時她身後是五十多頭變異野豬,堪稱恐龍時代的霸王龍,可她卻覺得將自己關在門外,還揚言要她砍掉四肢引誘野豬的難民更加可怕。
“我們那麼弱,你不會想要我們出去送死的對吧?張隊長,基地裡的軍官可是說過的,你們絕不會放棄任何人,你得救我們……”
耳邊是難民的求救,腦海中那一張張臉扭曲成了怪物,像是地獄裡勾魂的惡魔在她腦子裡鬼哭狼嚎,如果非要她再活一次,那她就換種方式生存。
末世將至,強者生存,張楠決定摒棄所謂的‘不放棄任何一個人’的信念,隨心而活,其他人的死活,幹她何事?
既然她分不清妖魔鬼怪,那就冷眼旁觀吧。
此刻張楠內心依舊充斥著被難民背叛的憤怒和失望。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末日時,響亮的聲音從外邊傳來,越來越近。
看到來人時,張楠愣住了。
“出院手續辦好了,如果你不想我送,我給你叫車。”
走來的年輕男人戴著金絲眼鏡,二十三歲,白襯衫和黑褲,身材高挑健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矜貴內斂的氣息,而且俊秀儒雅,一張俊雅的臉蛋更是美的無可挑剔,用天仙形容也不為過。
張曦晨,張楠的親弟弟,只是兩人的父母自幼離異,他們一個跟了爸,一個跟了媽,從沒有一起生活過。
姐弟感情極差,張楠極度討厭這個從小奪走了父母關愛的親弟弟,尤其是在他們分開後,因為媽媽嫁了豪門,張曦辰也成了豪門公子哥,有錢有顏,又是個天才,才二十三歲已經是H市重點大學物理系博士,在整個H市都是十分有名的傑出青年。
而她呢,被親生父親拋棄,親生母親怕她毀了她的富婆生活,將她拒之門外,從小她就寄人籬下,看人眼色討生活。
哪怕她拼盡全力,但平凡人裡的第一,卻始終連上層人士的腳跟都觸控不到。
所以張曦辰的存在,只會讓她厭惡和仇恨。
所以她警校畢業後選了刑偵小隊,只想著抓罪犯立功,儘快上位,她也要出人頭地,也要成為H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她要所有人都認同她,佩服她,她要閃耀的活下去。
這會兒之所以躺在醫院,也是因為三天前追擊罪犯被砍傷,恰好被路過的張曦辰救回。
原本醫生讓她再住七天,可張楠不想和張曦辰扯上關係,所以勉強能走以後,她就立刻要出院,一刻都不想停留。
張曦辰被逼無奈,只能幫她辦理出院手續。
此刻,矜貴儒雅的貴公子就站在她面前,透著冷淡和疏離,似乎就沒多想管她。
但張楠卻清楚記得,張曦辰在末世為了讓她逃命,被一群專門吃人的劫匪帶走,屍骨無存。
而他身為政府重點保護的高階人才,本可以留在基地安穩度日,卻因為擔心她常年在外遇到危險,總是陪伴在側。
她清楚記得,哪怕到他死那天,張楠都沒給過他好臉色。
她的親弟弟,就這樣被人給吃了。
多可笑阿,她豁出性命去保護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一群陌生人,卻對陪伴在側的親人報以敵意?
“出院是去你那兒住嗎?”
如果還要再面臨一次末世,起碼她的弟弟也要好好活下去。
張曦辰被問的愣住了,拿著出院單的手都是一顫。
正常情況下,張楠應該是直接將他趕走,之後的事情都不要他去管的。
“你也知道我住的一直都是單位的福利房,我一個人住,我又是個女孩子,請不起護工,傷成這樣怕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
“換衣服,我接你回去。”
張楠看他好像沒反應過來,特意賣慘。
雖然這不是以前的她能做出來的,但現在就想行不行?
末世將至,她得挨著自己的好弟弟住,也好有個照應。
半個小時後,張曦晨開著低調的黑色寶馬行駛在車水馬龍的城市中央,還一邊打著電話,似乎是在告訴家裡人,她要過去住。
可他大學以後不是獨居嗎?張楠有些困惑,但也沒做多想。
下一秒,就被窗外的繁華都市吸引了注意力。
一切都還是那麼美好,這一刻她都忍不住感慨人類的偉大,可是末世來臨之後,偉大的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即將不堪一擊。
罷了,末世將至,她還是想想該怎麼囤物資,建造安全屋比較實際。
她提前預知了未來,總要著手做些準備才是。
但這個訊息,她得想法子傳給國家政府部門。
即便前世的她死於難民之手,但二十多年的信念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崩塌呢?
只是應該選個什麼樣的方式呢?她職位很低,見不到核心領導層,就算見到了她如果發表末世言論,也只怕會被當成精神病人關起來。
叮……
不知哪兒傳來響聲,下一秒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就多了一片詭異的空間,同一時間象徵她警察身份的勳章也從口袋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