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回到京城中時，已經是晚上了。

他沒有在西大營那裡停留太久，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剩下的就只能慢慢改變他們的精神風貌了。

曹震接受任命後要到兵部報到，蕭玉也有些事情要與他交代清楚，便帶著他回了京城，留下楊大壯用林一教他的佇列訓練方法去整肅一下衛隊。

一路上蕭玉沒有讓曹震坐馬車，也不許他騎馬，而是讓他跟著兵部的護衛一起，一路小跑前進。

雖然路上歇過不少次，但到了成王府門口，曹震已經兩腿打顫，上氣不接下氣一樣。

蕭玉下車看到強行站的筆直的曹震，笑了笑，讓他一起跟著進了府。

進府後，成王府管家馬福迎了過來，告訴蕭玉成王陪客人在戲園看戲，應該快要出來了。

果然，蕭玉剛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成王就陪著客人一塊出來了。

蕭玉一看來客，巧了，正是他想找的兵部尚書方崇。

“王爺，您看在下說對了吧？一瓶極品太白酒啊，您可要說話算話啊。”方崇滿臉嘚瑟的跟成王道。

成王哈哈一笑：“哈哈，方大人神機妙算，本王願賭服輸，不就一瓶酒嘛？酒席本王都預備好了，玉兒趕了半天路沒吃飯吧？走吧正好一起。這位是？”

看到成王問起站在門口的曹震，蕭玉正要介紹，方崇卻搶先開口：“曹老六家那小子吧？可還認得老夫？”

曹震顧不得兩腿痠軟，立馬跪下行禮：“卑職曹震，拜見成王殿下、尚書大人！”

“哦，曹家的啊，既然這樣也算不上外人，起來一起去吃點東西吧。”成王說完領著方崇先過去。

曹震不知所措，蕭玉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餓啊？讓你去你就去，客氣啥？之前在營裡作威作福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客氣呢？”

曹震尷尬一笑，爬起來跟著蕭玉來到了酒席。

“坐啊，你父親生前是凌老將軍的老部下，與本王也有些交情，讓你來豈有讓你站著的道理？”成王對著站到蕭玉身後的曹震道。

在蕭玉的眼神示意下，曹震才拘謹的坐到了末座。

“來來來，都別客氣，方大人難得來一趟，乾一杯。”成王舉起酒杯，眾人一飲而盡。

喝上酒後，氣氛融洽了不少，方崇打趣道：“還是王爺舒服啊，那戲好看，這酒也好，老夫就是個勞碌命哦，說不定還得被人埋怨，是吧世子殿下？”

“咳咳，老大人哪裡話，晚輩怎麼敢埋怨您？感謝您都來不及呢。”蕭玉一口菜差點沒噎著。

方崇一臉戲謔：“哦，老夫做了什麼事值得殿下感謝的啊？”

蕭玉陰陽怪氣：“謝謝老大人給晚輩挑的那些護衛啊，真是好兵啊，素質太高了。”

“你小子別不知好歹，雖然你說話陰陽怪調的，不過你確實得感謝老夫。曹震你小子別光顧著吃了，你說說你那些兵戰鬥力怎麼樣？”方崇有些急了。

“戰鬥力絕對沒問題，只是…”曹震放下手裡的雞腿，一臉無辜，他捱了打又被罰跑了這麼遠，剛有點吃的又被殃及池魚。

成王一看這架勢趕緊打圓場道：“行了行了，方大人你也別難為人家了。曹震吶，你在這也吃不安生，本王讓下人再安排些吃的，你過去吃吧。”

曹震如蒙大赦，千恩萬謝跟著馬福走了。

曹震走後，蕭玉拿起酒杯：“方老大人，晚輩確實該真心感謝您，雖然不明白為何挑那些刺頭給晚輩，但相信您一定有您的考量。”

方崇也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仰頭飲盡，隨後慢悠悠道：“算你小子還有些良心，你可知衛隊那些人大多來自哪裡？”

“聽劉郎中介紹過，邊軍。”蕭玉想了下道。

“邊軍的戰鬥力如何你心裡沒數嗎？至於給你那些兵的素質，要是素質好還輪得到你？想都別想！”方老頭又急了。

蕭玉順著他的話，提出來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既然邊軍戰鬥力那麼高，那為何邊患一直未絕？”

方老頭沉默了一會，然後自己倒了一杯酒，飲下之後重重放下酒杯，嘆了口氣道：“世子殿下，雖然你這問題有些大逆不道，但卻是事實，王爺也心知肚明，此乃我朝沉痾…”

隨後方崇開始慢慢講述九邊問題和大梁軍制。

大梁立國以來，邊患一直都存在——北邊草原蠻子來去如風，大梁國力最強之時都無法徹底剿滅；東北的燕國趁勢而起，逐漸形成新的威脅；西邊西蕃打了和，和了打；隨著越國的逐漸強盛，西南和南邊海上又形勢嚴峻；東邊雖然倭國隔海相望，但卻一直從海上襲擾，沿海地區和海商苦不堪言。

大梁立國之初，太祖把驍勇善戰的藩王和忠心無疑的異姓王分封到邊疆，很好的抵禦了外敵，但限於時代的原因，無法徹底滅除外族。

不出蕭玉所料，太祖這類似華夏老朱的做法後面就引來了禍患，太祖駕崩之後藩王們就鬧起了不愉快的事，不過沒有跟朱棣一樣成功而已。

後面繼位的太宗收回藩王兵權，騷操作又來了，軍制變的像華夏唐宋雜糅——邊鎮大將有了一定的自治權，跟唐朝節度使差不多；然後地方僅僅有少量的守備軍名額，有事全靠中央禁軍，跟大宋差不多；最騷的是又給邊境加了四鎮大將軍，用於節制各邊將的軍權，方便戰時統一指揮。

這就造成了時至今日都無法解決的問題——邊鎮將軍很多原本屬於朝廷的權力無法收回，朝廷反而要源源不斷的給他們軍餉和補給。

邊鎮本就有自給能力，加上朝廷補給，戰鬥力毫無問題，可近年來在與外敵戰鬥中卻表現平庸，堪堪守住而已。

四鎮將軍除了鎮南將軍周宗道以外，其他三個已經如同虛職，就因為西南地區一直以漢王府為中心防禦越國，所以西南並無擁有自治權的邊將，全靠周宗道統御邊軍。

也就是說，周宗道與西南邊軍僅靠著朝廷補給就能穩住西南，其他邊鎮立馬相形見絀。

蕭玉學了那麼多年曆史，早就明白了，恐怕大梁的邊患早已不止外族了。

他嘆了一口氣：“哎，食君祿者眾，忠君事者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