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點了一下我的額頭,我瞬間頭疼欲裂。
“姑娘你怎了?”歡影很是焦急,她扶我坐在了一塊石頭上。
回憶像洩了閘的洪水,擊面而來。最開始的時候我只是一朵梨花,春天我是被光照時間最長的一朵花,因為我在向陽的一面。有一次月夜,天象異常,月光照的大地如同白晝,我吸收了足夠多的精華,機緣巧合之下成了一個小小的梨花精,我生長在深山老林,過的無拘無束。
有一年為了安全渡過雷劫,我沒日沒夜的刻苦修煉,雷劫來臨的時候,我的法力上漲了三成,以我的功力渡雷劫不成問題。三道天雷我受了下來,但也受了不小的內傷。遺留下來的的雷火燒著了老梨樹,我在一旁著急的不行,不管怎麼撲這火就是不滅。看來還是我修煉的不到家。
一個路過的採藥小少年,看到梨樹被雷火包圍,他脫下自己的外袍三下兩下把火給撲滅了。最後他又看了一眼灰頭土臉的我,我以為他要對我說什麼,結果他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
這人不是啞巴吧,“喂,你叫什麼,日後我怎麼報答你啊。”
“舉手之勞。”
行吧,這件事只能日後再說了。不管怎麼樣,總算老梨樹被救了,我的容身之處也被保住了。我用僅剩的法力治好了老梨樹的燒傷。筋疲力盡的我恢復了真身,落在枝頭療傷。
後來我刻苦勤加修煉,吸收日月精華,在一次的雷劫中我黑夜飛昇。飛昇以後,我雖是花仙,但天生能夠織夢,夢境有療傷,修護的功效。但是最後我留在了花仙宮,成了一名掌管梨花的仙子。
花神給我賜名梨白,希望我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夠不被世事侵擾,心性如梨花一樣純白,不染雜塵。剛來花神殿,我懵懵懂懂,做事毛手毛腳的,損壞了不少東西,花神她老人家看我是越來越不順眼,乾脆把我打發到了梨花居,只負責梨花的開放與枯萎,我也樂的清閒,就去了。
在梨花居空閒的時間有很多,我開始想念老梨樹了,我回去看了看她,想把她挪到梨花居和我住在一起,可不論我怎麼用力,她就是微絲不動。沒辦法,我在她周圍設定了屏障,希望她在以後的日子裡能少受些自然災害。老梨樹還是願意留在老地方。
我又想起了那個幫我撲滅火的小少年,可都過去好多年了,人海茫茫又能去哪裡尋找呢,由於心性不堅,我放棄了。
由於不知世事貪玩,有一年我看錯了花時,讓梨花開早了,正好又趕上了一場大的春雪,果農受了災。於是我被罰下凡。
我想起了前塵,剛才那位仙子是杏仙,杏仙高傲不易親近,我和她不過是點頭之交,今日之事我還要感謝於她。
我再尋杏仙時,早已不見了她的蹤影,“剛才那個白衣女子,去了哪裡?”
歡影見我不再頭疼恢復了正常,欣喜到,“姑娘,你沒事了?剛才那人走的時候讓我轉告你,你記得回去。她回去覆命去了。”
“不過姑娘,你額頭上怎麼有了花蕊的印記?”
這紅色的花蕊印記是我成仙時就有的,沒有了它我法力可使不出來。
“這個我以後再告訴你,歡影你回去告訴墨歡,我回梨花居了。”
我回到了梨花居,這裡還是老樣子,不管世事怎樣變換,它一直不老不滅。我恢復了往日的穿著,趕去花仙宮面見花神。到了花神殿,杏仙攔住了我,“花神說不必面見了,她讓我轉告你,被罰之前你做什麼,回來後還做什麼,人間之事畢竟是懲罰,不可太過放在心上。”
“梨白,謹遵花神之命。”我朝花神殿跪謝行禮。
禮畢後,我又向杏仙施了一禮,“謝謝姐姐助我早日歸位。”
“我也是奉花神之命。你不必如此客氣。”
“說聲謝謝,是應當的。”
杏仙微笑著向我點了點頭。
離開了花仙宮,我往梨花居的方向趕。遠遠的我就看到了白色的梨花,梨花居在一大片梨樹的中間,這裡的梨花長開不敗,從上看像一個廣闊無垠的白色花海,梨花居就像飄在白色海面上的一葉綠色小小舟。花海的外面還有保護的屏障。
在屏障外我碰到了墨歡,他的樣子風塵僕僕,應該是歡影告訴了他,他就馬上趕來了。
“你來的挺及時。”
“我的姑奶奶,我這不是怕你出事嗎,就趕緊來了。我真的怕了你了!究竟怎麼回事。”
“一會兒再說。”
我飛身到花海的上空,朝梨花居方向而去。墨歡緊隨其後,“這裡的梨花也太壯觀了,你們花仙宮就是有錢!”
“這和錢有什麼關係,梨花居存在都幾百年了。”
到了梨花居,墨歡四處打量這裡,然後又打量著我,“綠白色的房子,綠白色的你,你對綠白色挺痴迷的。”
“我聽別人說,花仙宮的梨花仙子的長髮永遠是披散的,今日一見,果然!”
“你來,是打趣我的嗎?”想著我在凡間的時候畏懼於墨歡的實力,在他面前總要矮半截,現在終於有了底氣了。
“不敢不敢。”
我給墨歡準備了茶水,“你先喝口水,我看你來的挺急的。”
“我最近一根弦繃的很緊,我怕你想不開,也怕你又遇到什麼危險。現在看到你這樣,我終於可以歇口氣了。”
墨歡把水喝了個飽,他之前是多麼優雅的人啊,都是我連累的。
墨歡休息的差不多了,我慢慢開口,“我當日是被罰下凡的,回來後,花神讓我對凡間的事不可過於放在心上,紅錦的事你不用管了。水璃宮的那九個人你能放了就放了吧。”
“還有甲女還活著嗎?”
“活著呢。既然你讓放了,我就放了。”
墨歡坐在了我的對面,“紅錦的事,你……準備怎麼對待?”
“我不去主動找她,但遇上了就不好說了。”
我怎麼可能會白白放過紅錦,人間的父母畢竟養育了我一場。
“好吧。梨白,你一歸位,你的屍身消失了。淨瑄找我問,我該怎麼解釋啊。”
“我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他。”
“這一段時間,淨瑄怎麼過來的,你也是知道的,應該讓他知道實情。”
淨瑄的憔悴我是看在眼裡的,紅錦是紅錦,淨瑄是淨瑄,“不然你就如實告訴他吧。”
“我還得趕緊回去,不然我的墨居就不保了。”說完墨歡就不見了。
墨歡走了以後,我一個人靜了下來,我還沒有想好見到淨瑄我該說些什麼。
屋外的梨花潔白如雪,我飛身上去徜徉在白色的海洋裡,自由自在,可沒過多久,我就有些累了。看來還要勤加修煉啊,不然遇到成了魔的紅錦,我能打的過嗎?
我入定開始修煉,可心很亂,我走入了自己的夢境,看著我的夢境裡到處都是合歡樹,我就覺得頭疼,這是我的夢境,不是誰的私人領地。
我敲開了房子的大門,小管家露出了一個頭,“姑娘,敲門有事嗎?”
“我限你半個小時內收拾完走人,不要再出現在這裡。”
“姑娘,可是我家主人沒說要搬家啊。”小管家一臉的真誠。
“他又不是沒地方住,幹嘛賴在我夢裡。”
我施法把合歡樹,房子還有墨歡的人打包送去了墨居。
只聽裡面有人狂喊,“梨白,你這個女子簡直太粗魯了,我還在裡面呢。”
墨歡怎麼這時候在啊,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歡聲道:“好走不送啊。”
夢境又恢復到了往日的樣子,茅草屋,小溪流出現了。以前我修煉累了,總會來這裡休息,之前的日子過的沒心沒肺,現在心裡總有一股愁緒。
我走進草屋,床上是淨瑄睡覺的樣子,窗前是淨瑄在看書。我出來,我看到他那天葬花的背影,溪水邊也是他。夢裡也不得清靜。
出了定,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酒,我跑到了梨樹下挖出了我之前埋得梨花酒,不多了只有十瓶。酒可以讓我暫時不去想讓我煩惱的事。
清酒入口綿甜,酒勁不大,很好喝。晚上的月亮很大,月光皎潔。乘著酒興,我坐在了樹梢上,與月對飲,就著月光,我唱起了歌,“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可能我唱的太難聽了,驚飛了幾隻夜鳥。酒喝著喝著就喝多了,我醉了過去。
醉著的我好像又來到了我成精的地方,老梨樹還長在原地,我和我的姐妹在枝頭嘻嘻鬧鬧,沐浴在陽光下,好不快活。
可漸漸的他們都凋落了,花瓣飛的到處都是。在春風的吹拂下,陽光的暴曬下,她們都不見了。枝頭只剩下了我,我很無助也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梨樹上沒有了花,慢慢的開花的地方結出了綠色小小的果實,葉子也變得茂盛起來。
無助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 我也就消失了,活在無盡的等待中。機緣中,在那次天象異常的情況下,我渾身發起了白光,體內感覺有火在燃燒我,疼痛難忍,在我覺得快被燒成灰時,我居然變成了人的樣子。
有了手腳,有了腦袋,有了修長的身體。雖然我身體軟的還不能像正常人一樣下地行走,可我已經不僅僅只是一朵梨花了,我能主導我的未來了,我不用再在無盡的等待中瑟瑟發抖了。
恍惚中我又來到了,我是凡人時,在青黛縣的老家。彼時,家中歲月還好,爸爸媽媽雖時常在爭吵,但他們是愛我的。
那時的我還有些叛逆,整天留戀在外,不愛回家。如果我能早點懂事,常常回家。如果我不在外地工作,回來守著他們。一切都會不一樣。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