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三人都在安靜的吃飯。
看著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
俞語嫣放下了筷子看向公孫逸,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
她從袖口中拿出一袋靈石放在桌子上慢慢推到公孫逸面前。
聲音柔和:“殿下如果不介意便接過這袋靈石,剩下的靈石不多不少,足以支撐殿下趕回皇宮。”
公孫逸沒有動手接過這袋靈石,他衝著俞語嫣搖了搖頭。
“不必,這頓飯的靈石我稍後會回到寢宮讓侍從送來。”
俞語嫣抿唇輕笑:“殿下不用同我客氣,朋友之間不必如此。”
公孫逸像塊木頭,絲毫不領情。
俞朝顏將喉嚨裡的糕點嚥下去,她促狹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故意拉長聲調看著公孫逸:“欸?阿姐不都說了你們是朋友嗎,殿下為何還要如此生分?難道你看不起我家阿姐?”
“還是說——多年的相處,你早對我家阿姐另有感情,所以不想僅僅只限於朋友這一步?”
“是什麼情感呢?親情?亦或是愛慕之情。”
俞語嫣嬌瞪了俞朝顏一眼,呵斥道:“小妹不得無禮。”
但她的眼神卻不自覺的往公孫逸的身上瞟去,似乎也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們二人之間的初遇是在大雪紛飛,銀霜滿地的皇城郊外。
她受師尊之令前往郊外檢視抵禦妖獸的防禦結界是否安好。
回去的途中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摔到地上,等她睜開眼一看發現是個人。
就這樣俞語嫣發現了當時躺在樹下的江逸。
那個時候少年還不是現在的天啟八皇子,而是一個小乞丐。
不知道怎麼跑到了這裡,渾身上下冰涼一片,看著像是被凍暈過去了。
再次醒來公孫逸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宅院。
一個婢女走進來看到他醒了之後連忙轉身去把俞語嫣喊了過來。
那年少女十三,因天賦過人成為史上最年輕的觀星師而被天啟城眾人稱讚,被觀星閣閣主淨承雪收為弟子。
而少女的身影也成了少年年少時埋下的一顆明珠。
在被俞語嫣帶回俞家的那一刻,公孫逸和俞語嫣兩人命運的絲線開始碰撞。
俞家收養了他。
公孫逸剛開始很高興,以為這樣便不用再去和路伢子邊上的那群乞丐爭地奪食,可以待在這偌大的庭院裡學習術法,變得強大。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俞語嫣一走,俞家的下人婢女便開始打壓他,欺負他。
就算俞語嫣回來,這種情況依舊沒有改變。
就像自己對她而言只是路邊隨手撿來的小狗。
撿了回來卻沒有看過他一眼,不聞不問,從不瞭解。
既然如此那乾脆當初就別來救他。
本來煎熬的生命即將到頭,他再也不用遭受痛苦,可你把我帶了回去,在我那即將通往結束的生命線上重新開出了一條路。
你只是一時的善心,施捨給了瀕死的我,你救了我,可卻沒有問過我想不想活。
你想要的只是大家對你此番義舉的讚美。
然後在不斷的吹捧下逐漸成為子民口中高尚品行的大家閨秀。
我原以為你的突然闖入給我單一的生命重新劈開了一條新路。
可我卻未曾想,這路竟比先前的路還要泥濘,還要痛苦。
他深刻的記得那一次,他費勁力氣從管家手裡搶回了俞語嫣的法器,卻被管家帶人反咬一口,說是他打算偷拿大小姐法器打算溜出去去賣靈石。
俞家主大怒,吩咐家丁將他打的半死。
周圍人的戲謔,看戲,嘲弄,不屑,鄙夷。
從頭到尾,你,俞語嫣,你一副冷淡的眼神,漠不關心的注視著一切。
你從來都不是大家口中所描繪的那樣聖潔清高。
你冷漠,視他人性命如草芥。
郊外一事,他永遠記得。
當時郊外來了一頭妖獸,看上去雙目赤紅像發了狂。
他就站在施粥攤的側邊,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俞語嫣手中捏著一塊傳送符。
那一刻他恍然就明白了。
自己先前追隨著的背影,心中的明珠,早已消失不見,停留在了那飄著風雪的冬日。
直到前年冬日,他隨著俞家主進宮時被宮裡的嬤嬤發現,告知了皇帝,他的身份恢復,離開了俞家,俞家也因收養了自己一事,發放了獎賞。
他也從小乞丐,沒有名字,改姓賜名,成為了公孫逸。
公孫逸沒看過自己生母,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什麼名分,只知道皇上對她用情極深。
在公孫逸身份恢復的那天,皇帝將他的宴席辦的隆重又盛大。
這也表明了皇帝對自己的看重。
如今皇帝身體強健,並未立太子,朝中眾多流派有不少官員找過他交談。
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了。
他的志向不在此。
公孫逸釋然的笑了笑,面對俞朝顏丟擲的打趣坦然回答。
“無半分情愫。”
聽到這話俞語嫣一愣,她不明白。
明明先前他都是喜歡的,為何變得那麼快。
不明白人的感情為什麼這麼脆弱,為什麼突然之間就不喜歡了。
發現姐姐情緒的轉變,俞朝顏瞬間沉了臉。
她對著公孫逸說道:“好一個無半分情愫,你可知我阿姐心繫與你非你不可?”
公孫逸覺得有趣:“怎麼個不可?”
俞語嫣臉色一黑,呵斥妹妹:“朝顏住口。”
俞朝顏沒有停下來,她看著公孫逸一字一頓道:“自從阿姐知道你恢復了皇子身份從未有一天拜訪俞家後,便整日期盼你來,甚至還因此染上了風寒,耽誤了學業。”
公孫逸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
當真是期盼著我嗎?
當真不是因為你想要的地位和權勢嗎。
俞語嫣,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
而後抬起腦袋對著俞朝顏歉意的笑了笑。
語氣輕快,像是完全沒被剛剛那句話所影響。
“俞大小姐蕙心蘭質,溫婉嫻靜,乃是天啟城眾多男子擇妻的理想佳型,何況又是最年輕的觀星師,其天賦出眾,未來不可斗量,怎會為兒女情長所絆,俞二小姐這般說來,可是小瞧了你阿姐。”
俞朝顏被這話噎住,氣的瞪了他一眼。
“真是塊木頭。”
俞語嫣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
眼神卻徑直的望向對方。
眼裡摻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在怨我?
可你怨我什麼。
我把瀕死的你撿了回來。
給你提供住所,給你賞賜衣食。
你的不滿來源於哪?
當初郊外發狂妖獸一事,她手中捏著僅剩的唯一一張傳送符篆。
打算給他。
把這份活下去的唯一一次機會給他。
不過,英雄來的很及時。
把妖獸趕跑了。
這符篆也就用不上場了。
可不知為何,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對自己的態度卻發生了一個大轉彎。
俞語嫣不明白。
她也不懂。
當初他被管家汙衊一事,被家丁打的半死。
是她半夜偷偷把藥送到他的房窗。
怕他餓,又給他添了食物和點心。
她回來後聽說自己不在那段時間他受到了下人的虐待,還因此把那些下人全部趕了出去。
換了一批新人過來。
並且吩咐他們對待他要好一點。
如今兩個人的關係就好像隔了一座大的冰山。
無論怎樣,這冰山都沒有融化。
始終冰冷,隔人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