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列車停運事故，看似有驚無險過去了，但對伍春秋帶來的傷害，是無法抹去的。作為一個公司法人，等於是從死亡線上逃了回來。

他把黃曲兒叫進辦公室，問經緯公司的賬，還有在你筆記本里嗎？

黃曲兒說不是把隨身碟給你了嗎？

伍春秋沉吟了一會，那我回去找找。

黃曲兒說別找了，你想要怎麼樣？

伍春秋說雞毛蒜皮的東西不去管，用一擊致命的。

黃曲兒說在我印象中，有三條：

第一條是08年抗冰搶險，剋扣農民工工資。甲方每人每天普工工資600，技工工資1000，郝衛國只付300、600。實際參加抗冰搶險人數270人，他向甲方虛報600人，共中技200人，普工400人。就算是300一天的工資，當時只付了240，還有60至今拖欠著。

致命的是盜賣240新導線十二盤，35KV400的銅芯電纜四盤，進口發電機組兩臺，5T絞磨機八臺，16的防扭牽引繩八盤。

第二條，是為北方一個掛靠的承包商走業務費八百萬。

第三條，是兩個掛靠的分包商為北方某公司走賬一點二個億。

伍春秋說把抗冰搶險這一條找出來，尤其是工資發放表。

“工資發放表？告盜賣搶險救災物資不是更致命嗎？”

“這個別人會查。我們就點個火。你把工資表給我，以後，這事就與你無關了。”

黃曲兒“哦”了一聲，半天沒挪屁股。

伍春秋望著她沒作聲，意思是你還有事嗎？

黃曲兒靜了一會，說：“米陽跟許巖好上了，伍哥發現了嗎？”

伍春秋笑了：“這不是好事嗎？”

“兩個人都在同一個單位，又身處高層，好嗎？”

“有什麼不好？我們要相信他們，尤其是米陽，我們一起工作這麼久，米陽是個值得信賴的女孩。你們兩個都是我所依賴的小妹。”

“我要是也找一個，你高興嗎？不準說假話！”

伍春秋笑斥道：“又犯痴了！曲兒，伍哥很感激你有這個心，但我們都生活在現實社會，就面對現實吧。我們共事這麼多年，彼此都瞭解對方，這就夠了。伍哥的產業以後只會越來越大，我把這麼大的家業交到你手上，你應當什麼都明白了。”

黃曲兒兩行淚水嘩嘩地流。伍春秋扯了幾片紙巾遞給她：“別傻了，好好對待自己，這才是伍哥希望的。”

黃曲兒止住淚水，抹乾淨，靜了一會，痴痴地望了一會伍春秋，才轉身離去。

一會，黃曲兒把經緯08年抗冰搶險的工資發放表交給伍春秋。伍春秋看了一遍，摺疊起來塞進衣袋裡。

伍春秋看看手機，剛好上午十一點鐘。他打電話給妻子：“什麼時候回來？”

陳淑貞說還有一車鋼材沒收貨。

伍春秋說你真是喜歡操心，全部交給建民叔代管，反正他天天守在那裡。

陳淑貞說這個建議不錯，晚上給你獎勵。

伍春秋想起3.18事故，梁寒豔幫自己解危，總得有所回應，便跟妻子說我去老地方等你，跟梁寒豔她們在那邊吃個飯。

陳淑貞嗯了一聲。

走出辦公樓，伍春秋路上打電話給梁寒豔，說我去雨裳那邊了，過來一起吃飯。

梁寒豔問還有誰？

伍春秋說還有我。

“不來。”說完，梁寒豔掛了電話。

伍春秋知道梁寒豔跟自己耍性子，就沒當真。

剛進208包廂不到五分鐘，梁寒豔就進來了。伍春秋給她倒了杯茶，遞給她說上回讓你擔心了。

梁寒豔坐到對面，握住伍春秋的手，說當時好擔心，生怕你有個什麼閃失。

伍春秋望著面前這個女人，心裡很不是滋味。

梁寒豔憂慮地望著他：“我好怕你出事。以後，在外面，你一定注意安全。公司這方面，你一定要合法經營，別被人鑽空子。總之，你一定不能有事。”

伍春秋望著她點點頭，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顧雨裳和陳淑貞緊跟著走進包廂，梁寒豔說肚子餓空了，你們才來。

四人坐下，隨即小張端上飯菜。顧雨裳一邊吃飯一邊問伍春秋：“老師，為什麼就那樣放過人家了呢？”

伍春秋說得曉人處且曉人吧。

“那是進哥和姐夫另有考慮。”陳淑貞說，“多虧寒豔請進哥出面擺平。”

顧雨裳憤憤不平：“老師，你跟郝衛國是東郭先生和狼啊。上次製造車禍要你命，那是生死之仇，這次製造鐵路事故，想置公司於萬劫不復。”

四個人吃完飯，回到茶几處，伍春秋拿出黃曲兒列印出來的工資表，放到茶几上，說了自己的目的，問她們誰有辦法利用這份工資表，不暴露自己，又能搞倒經緯。

梁寒豔看過工資表，說找律師出面，搞個法律援助活動，免費為農民工追討工資，讓這些農民工主動找上門去。

顧雨裳說：“我配合搞好宣傳，把拖欠工資金額最大的經緯公司，作為典型，暴露到輿論面前。輿論造起來後，這些農民工就會議論經緯盜賣抗災物資的不法內幕。這時，寒豔出面讓相關部門展開調查取證。這樣，制裁經緯的目的就達到了。”

伍春秋望著這兩個女人笑了：“兩個陰謀家。”

顧雨裳拍一下老師的手：“你是希特勒，教唆犯。”

陳淑貞問最終目的呢？

伍春秋說經緯已經打入東部電網、南部電網黑名單，這麼一鬧，會打入整個國家電網黑名單，經緯就得歇菜了，除非改行。

梁寒豔笑你這是借刀殺人。

顧雨裳說嚴格來講是借了兩把刀，一把是工資表，另一把是律師。

伍春秋生怕顧雨裳越說越尖銳，忙轉換話題，問妻子產業園的辦公樓進度還行不？

陳淑貞說：“建民叔認為算建得快的了，我覺得還是有點慢。”

梁寒豔認為可以增加施工隊伍，四棟樓同時建。

顧雨裳覺得寒豔的想法是對的，春秋公司又不缺資金，不存在資金週轉不過來。

陳淑貞笑兩位可以當春秋公司的顧問了，剛好這位老總現在忙不過來。

顧雨裳嘻嘻哈哈，不住地搖頭。

陳淑貞問搖什麼頭？

“三個女人圍著他轉，別人會怎麼說？”

陳淑貞笑罵顧雨裳：“你是想說三女共夫吧，好啊，我是老大，可以坐鎮指揮了。”

“還有什麼玩笑好開不？”伍春秋斥道。他站起來：“我們回公司去了，有幾個公司的老闆等會過來，有些事跟他們談。寒豔和雨裳幫我把剛才的事落實一下，注意方法方式，保持好自己。”

夫妻倆回到辦公室，陳淑貞問好久沒去建材廠了，是不是去看看？

伍春秋說別老是不放心，你有多少精力啊。用人唯賢，用了誰就信任誰。自然，不是說你不信任誰，是說你操心重。我跟你講，建材廠也好，採石場也好，工地上也好，情況怎麼樣，財務報表上看得出來。有什麼不對，黃曲兒就會過來報警。

陳淑貞沒作聲了，她給丈夫重新泡來一杯茶，然後伏到他肩膀上，手指鉤著他的頭髮，柔聲說：“曲妹子的問題怎麼處理？不要認為我看不出來。”

伍春秋嘆了口氣：“多留意下，總有合適的。你也不用多想，”說著他拿出手機，撥了王國濤的電話：“國濤，水泥的標號，提高到425＃，裝置改造難度大嗎？”

王國濤說：“廠裡場地夠寬，沒多大難度，添新裝置，無非是資金問題，技術上伍總你放心，我應付得過來，輕車熟路的事。”

“那你和功銘什麼時候過來一下，一起談談這事。一個建材廠不生產425＃水泥，說出去都不好意思。”

王國濤笑了：“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講這個事了，怕公司現在業務面這麼闊，資金週轉困難。”

“國濤你是個實在人，好。水泥標號的事，就算資金困難，我們也得提升。就這樣，等你們兩個。”

陳淑貞摩挲著丈夫的臉，問：“錢沒問題？”

伍春秋反手握住妻子的手：“沒事，手裡這些專案搞完的話，能超過這個數。”伍春秋鬆開妻子的手，朝她豎起一根食指。

“不會吧，這麼多？”陳淑貞捧著丈夫的臉，下巴抵著他的頭頂：“老公，那我們可以回家建別墅了不？我好想呢。”

伍春秋又反手握住妻子的手：“再等等吧。現在有個地方住著就行。我們不跟人家去比。”

“行吧。我知道你的意思，聽你的。”

一會，上次出借資質的六家公司老總，一起來到伍春秋辦公室。伍春秋把他們請到茶臺坐下。

陳淑貞送上來兩盤零食，還有檳榔、煙，然後退出辦公室。

伍春秋一邊按著燒水鍵，一邊問各位老總最近業務還好吧？

恆豐老闆郭總說不好意思，伍總上次轉讓的標，搞不出來，得讓點利才行啊。

伍春秋說大家都是幹這行的，我就說明白話，合同立了就按條款來，如果合同外有增補，我們拿資料向業主爭取，批下來的，我不按別人的規矩以比例分割，全部給你們，但增補款的稅金，和管理費歸你們承擔。

郭總臉露為難的神色。

安義的傅總說：“按說伍總做到這樣了，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伍總也夠意思了。只是，如今省內系統裡的工程，確實賺不到錢了。其實我們今天來找伍總，不為別的，想求伍總再有使用者工程，能照顧到我們，十分感謝！”

德勝的鄭總說：“我跟伍總講實在話，伍總有搶修任務，不論難度多大，我都能幹，而且絕對把工程幹好。伍總你可以多方打聽，看我鄭民是不是吹牛。”

伍春秋聽他說能搞搶修工程，心裡記了下來，但只是望著他點頭笑了笑。

達利的劉總，金龍的張總，裕民的大張總，都表達了同樣的意思：“伍總在東部電網有那麼大的關係，我們幾個沒別的要求，就想伍總接到那邊的業務，分幾個給我們做。講實話，我們看中那邊的單價高，多少還能賺幾個錢。”

大張總又說：“伍總，上次我們已經合作過了，算是有了緣分。講內心話，伍總這人德才兼備，跟你打交道，我們安心。我們幾個來的路上，都有一個意思，就是想以後跟著伍總你幹，全心全意，從春秋公司接業務，不想去外面折騰了。你也曉得，在外面接一點業務，難度大，看上去賺了點錢，其實……”

伍春秋呵呵笑了：“明白。”

“所以，”大張總說，“乾脆跟你幹，能實打實賺幾個錢。”

劉總望著伍春秋：“怎麼樣，伍總能給我們合作的機會嗎？”

伍春秋特意沉思了一會，然後笑了：“這個事吧，你們早來就好，我早跟那邊溝通，說不定現在就拿到了工程。行吧，你們的話，我都明白了，一定記在心裡，這兩天就跟那邊溝通。也有可能這兩天過去跑一趟。王總夫婦來過幾次電話了，怨我們夫妻講話不算數，當時他調過去，我們講定了經常過去陪陪他們的。”

大張總說：“伍總為人真是太好了，才會有這麼好的機遇。我們得跟伍總好好學習做人。”

伍春秋笑說六位老總做人也不錯，當時找你們藉資質，你們都是一口應承，你們的這個好，伍某一直記著。他站起來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

大張總帶頭表示：“今後，我們六個唯伍總馬首是瞻，共同對外！”

七個人伸手蓋在一起，一個小小的同盟，就這樣形成了。

次日，整個忠山傳開一道訊息：

華*宇律師事務所劉娟工作室，免費為本市農民工追討被欠工資，還社會一個清朗的人文環境。

如伍春秋所策劃、梁寒豔和顧雨裳所料想的，不幾天，受劉娟工作室的鼓動，一批又一批討薪的農民工，前往經緯公司及其他電力公司，堵門討薪，人數越聚越多。

顧雨裳趁機帶上攝影師，前往討薪最厲害的經緯公司採訪。採訪雖然被控，但這事仍然轟動整個忠山，引起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立即成立聯合調查組。

調查組開展工作，自然拔出蘿蔔帶出泥，將經緯公司拖欠民工工資問題查了個一清二楚，附帶翻出了經緯公司在08年盜賣國家抗冰搶險物質，虛報搶險人數的不法行為揭了個底朝天。

電網監察方面迅速介入調查，追查搶險物質銷贓去向，取得大部分人證物證。隨即，起訴郝衛國盜賣國家抗災物資，虛報搶險人數套取國家抗災資金，性質惡劣，提請檢察機關批捕法人，凍結經緯公司賬戶，管控資金流動。

最後，郝衛國雖然免了牢獄之災，但被判處退賠300萬搶險物資款，10年內不準參與本區域電網招投標活動。

緊接著，有關部門對經緯公司展開進一步調查，查出經緯公司替北方某企業走賬回款，兩個掛靠分包商走賬過億。經緯公司再次被罰款，兩個掛靠人被關押。

郝衛國和劉炳輝恨得吐血，把一切責任怪罪到律師劉娟身上，發誓不砍死劉娟，決不罷休！

周猛把這訊息及時轉告程豐才，程豐才自然知道，這場風暴是伍春秋掀起來的，別人哪有這個能耐，幹得出這種驚天動地的事。他馬上轉告伍春秋，說郝衛國郎舅會對劉娟動手。

伍春秋心裡嘿嘿一笑：我就等他們狗急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