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知道了那一乘小轎裡坐的是皇后娘娘的時候,國公府都要瘋了!
今日並非休沐,徐國公在兵部上值,兩位侯爺在大營練兵,家裡只有徐老夫人和兩位夫人在。
門房八輩子也沒見過皇后娘娘歸寧啊!他哪兒知道該是個什麼接待規格啊!
萬幸皇后娘娘好說話得很,非但沒有急著進門,還讓跟著的內監傳達了一連串最高指示,門房到底機靈,記下了之後就直接衝向內宅。
國公府中自有章程,門房先把事情通報了掌事嬤嬤,掌事嬤嬤又趕緊把此事報到了掌家的二夫人範筠處,二夫人當場頭皮都立起來了:“你說什麼?!”
不過,等等。
國公府咋是二夫人掌管家權呢?
這個嘛,得從徐家的情況說起——
徐家老夫人郭氏生了兩男一女,一頭一尾是男孩,中間是徐影。
徐家如今看上去固然是一公兩侯的赫赫揚揚,但那也是乘著造反的東風才有的權勢地位,在徐家大哥徐延娶妻當年,徐家不過是小康之家,娶的也只是當地一個能幹又賢惠的姑娘,便是如今的徐家大夫人葉韶。
再之後,徐影嫁給了楚英,不必贅述。
而相比起到了年紀就婚嫁的哥哥姐姐,徐家小弟徐鳴的情況要倒黴一點。
因為他十四歲那年,他姐夫造反了。
這徐鳴還怎麼娶媳婦兒?
萬一造反失敗了,誅九族了,徐家得跟著楚英一起死,不是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於是徐鳴不管想不想吧,反正只有“前朝未滅何以家為”這一個選擇。
一打天下就過了六年。
六年之後,當年的十四歲少年已經成了二十歲的棒小夥子,在戰場上以白馬銀槍來回拼殺,不拼殺的時候一身烏衣倚馬斜橋,那叫一個寫意風流,對哪個閨女笑一笑,哪個閨女都得心跳失常。
六年的時光,當年那一無所有的楚英已經成了極有可能取得天下的魏王,徐影作為魏王妃·實際上的魏王政權二把手,徐家地位自不必說。
而徐家的家風更是無可挑剔——
老夫人雖然小家子出身,但和貴婦們相處完全不露怯,你對我以禮相待,我便回以禮節。你要是自矜身份不肯相與,她也不會熱臉貼了冷屁股。這做派讓老夫人在貴婦圈混得不說如魚得水,至少是無可指摘。
徐家大哥徐延呢,也沒有被妹夫傳染了好色的毛病,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地守著當年的糟糠之妻過日子,各路軍閥送的貴妾都被他禮貌送走。
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大哥做榜樣!這樣俊俏的年少將軍!
徐家一放出要為徐家小弟娶妻的訊息,當時所有歸附楚英的家族都騷動了,徐老夫人委實是挑花了眼,後來是徐影以魏王妃的身份下帖子邀請姑娘們參加了一場花宴,讓徐鳴自己在不冒犯姑娘們的前提下遠遠看了一眼,挑中的二夫人。
經過了這樣嚴格的選擇,二夫人必須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徐家也必然對得起這個好姑娘——婆母慈和,嫂嫂爽利,夫君溫柔又俊俏,自己進門就掌權,房裡也清清靜靜,連個通房都沒有,甚至二夫人最近懷孕,按世家大族的規矩給徐鳴安排個通房,徐鳴都利索地拒絕了,只抱著二夫人笑道:“為夫還沒有那麼飢不擇食。”
徐鳴甚至都沒忘了關懷二夫人管家的事兒:“如果太累的話就把事情給阿孃和大嫂,她們再是不成,在你生產這段日子蕭規曹隨一下還是可以的。”
完了還安她的心:“不必擔心母親和大嫂拿著管家權就不還你了,這事兒只能歸你管——母親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大嫂是沒那個金剛鑽,攬不了你那個瓷器活兒,放一萬個心。”
又想了想外頭的傳聞,多補一句:“聽說好些公侯之家都在暗示媳婦拿嫁妝貼補家用,你千萬別動那個心思啊,咱們家不幹這麼丟臉的事情,缺錢了給我說。”
二夫人簡直淚目了好嗎!
她是滎陽範氏的嫡女,是從脂粉隊裡殺出來的英雄,陡然落到了這樣可愛單純的地方,接下來的人生眼看著就要開成簡易模式,誰要毀了她的幸福她要和誰拼命!
非常不幸,眼看著最能毀了二夫人餘生安穩的人是徐影。
因為楚英的後宮實在是太多人了,是那種誰看了都會為徐影后位到底穩不穩而感到擔憂的程度。
所以,在徐影封后當日,二夫人就下定決心,逢年過節,有機會都要入宮看看大姑子的情況如何,一定要用盡自己那大家閨秀的宅鬥本事,幫大姑子規避掉所有的陰私手段,大姑子必須把這後位給坐穩嘍!
可是,二夫人還沒來得及使勁兒呢,昨晚上,大姑子就和陛下鬧了矛盾,陛下幾乎是指著大姑子的鼻子罵的她不懂禮儀。
二夫人還想著過兩天家裡的事情沒那麼忙了進宮勸勸大姑子呢。
可是……你說什麼?
我大姑子回來了?
二夫人,一時間就非常夢幻。
跟著二夫人一塊嫁過來的掌事嬤嬤也夢幻啊,但人都在門口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把事情再說了一遍。
範二夫人的表情當時就不那麼大家閨秀的,地鐵老人手機了一瞬間。
心裡也開始了瘋狂咆哮。
皇后娘娘!徐大小姐!你對你自己的情況真的一點數都沒有嗎?
你是個沒縫的雞蛋他們還要想辦法給你弄個縫出來好去敲骨吸髓把你弄下後位,你這直接把出宮的把柄往人家妃嬪手裡遞是真的嫌這個後位太穩了麼?
嬤嬤小心翼翼覷著範夫人的神色,道:“那個……夫人,娘娘還請奴婢給您傳個話。”
“說。”二夫人這個字實打實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了。
“娘娘說,無論您現在在想什麼。”嬤嬤道,“反正娘娘已經出宮了,您讓不讓她進門,都不影響這件事本身。所以,您與其糾纏她為什麼出宮,還不如大家快些坐到一起來,好好聽一聽她為什麼非出宮不可,商量商量怎麼解決她現在遇上的麻煩。”
二夫人的太陽穴瘋狂地跳了好幾下。
沒辦法,只能火急火燎地催動著整個國公府飛快運作了起來。
不過呢,她也沒有衝去接徐影。
主要是破罐破摔了——等小太監給門房傳話,等門房給嬤嬤解釋,等嬤嬤告知二夫人此事……整個過程都已經把皇后娘娘晾在外頭這麼久了,二夫人自己又不能決定國公府迎接皇后到底該是個什麼規格,乾脆請示了老夫人再說。
而這種事又不可能只通知老夫人不通知大夫人。
於是有婢女飛快去給大夫人傳話,請大夫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老夫人的院子裡,二夫人更是直接從她理事的廳堂去了老夫人的仁壽堂。
國公府大小兩位夫人幾乎是一塊到的地方,大夫人來的時候還一頭霧水,和老夫人一塊聽範筠這麼一說,當場大夫人和老夫人就分外同頻地一拍大腿:“還來報我(娘)做什麼,大開中門去迎娘娘啊!”
那真就是相處久了甚至有點相像的婆媳倆,兩張臉幾乎是明明白白的:“啊!意外!驚喜!開心!廢什麼話呀快讓我見我閨女(小姑子)!”
知書達理二夫人,當場就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