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第五真理整的活還挺好。

太多數文明，甚至高階譜系，都不像天國那樣擁有【嘆息之牆】這種足以對抗彌母入侵的頂級防護。真要是讓θ成功入侵，那場面無疑會是災難性的，因為這意味著；

——【數學不存在了】

一個符號，一個失蹤的數字，就能摧毀整個文明的數學大廈。任何計算、推演、邏輯體系，都在θ面前瞬間坍塌。

難怪大牧首這種曾經的聖庫斯伯特狂信徒，會在發現θ的瞬間道心崩潰，嚎叫著：

“我們都是蟲子”。

夏修側過臉，神情淡漠，金色眼瞳在虛空中微微一縮。

他在意識中開口，聲音低沉而直接：

“有沒有辦法……收容θ？”

阿蒙德的幻影緩緩浮現，目光難得帶著冷厲與慎重。

他沒有立刻答話，只是抬起手，譜系網路在二人意識中迅速展開，宛若群星般閃爍的光點相互連線，織成一張浩瀚的光網。

【蛇夫座協議：啟動——】

冷冰冰的提示在網路中浮現。無數光流在網格間疾馳，彷彿在模擬θ的出現，測試一切可能的收容手段。

“我試試。”阿蒙德低聲道，接著他偏過頭，衝夏修露出一個獰笑，語氣裡帶著一股狠勁：

“趁著這甜甜圈還沒死之前，再多套點東西出來。”

“那傢伙可不止有θ這種彌母病毒，肯定還有其他的東西，你繼續問問。

我倒要看看派大星——也就是他們吹得神乎其神的第五真理——還能整出什麼把戲。”

最後那一句，他幾乎是咬著牙喊出來的，帶著對至高神性的挑釁與赤裸的戰意。

“我要會會祂。”

阿蒙德不愧是過去引領魔王群軍的決議者，哪怕現在變成了資料幽靈，他也沒有忘卻對於第五真理的恨意。

派大星撕碎了人類初網的底層邏輯，讓他畢生的心血灰飛煙滅。

正因如此，哪怕如今只剩幽魂，他依舊滿心的恨意，哪怕只能以幽靈的方式，也要親手見證這頭抽象的怪物被壓碎。

夏修注意到了那份執著，他輕輕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隨後，他的注意力重新落到眼前的大牧首。

藥效仍在發作。

那具被壓縮到孩童的身體，隨著時間推移又開始拉長、恢復，逐漸轉化為青年模樣。面板緊緻，眼神泛出稚嫩的清澈，卻帶著成年意識的驚懼。

之前說過，第五教會的感染公式是：彌母病毒+邪教傳播+非典型認知個體。

它抹除了“人類性”，取而代之的是狂熱性。

而此刻，x類藥劑硬生生把公式做了減法——【-非典型認知個體】。

大牧首的人籍因為減法反而被強行加了回來。

於是，眼前這個青年，既保留了信徒的記憶與感染的烙印，卻又被迫以一個“人類”的角度重新承受這一切。

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不能再像被模因接管時那樣，帶著冷酷和狂熱去麻木接受。

他現在是“人”。

所以他必須用人類的心智，直面第五真理最初帶來的恐懼與畏懼。

青年的大牧首雙手顫抖，指尖緊緊抓著祭袍殘布。瞳孔深處的光逐漸混亂，一方面是信徒殘留的狂熱烙印，另一方面則是人類直觀的驚懼與絕望。

他的呼吸急促，聲音嘶啞：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再一次……以人的角度去面對祂……”

望著面前那個因藥效而返青的身影，夏修的目光沒有半點憐憫。

x類·萬靈藥的效應，他比誰都清楚。

——它能讓心理和身體回溯，年輕至多███歲，可那只是暫時的幻影。

數小時後，所有被壓制的時間都會一次性反撲回來。那就像把彈簧死死壓下去，再猛地鬆手。對於任何人類而言，那都是足以將生命徹底碾碎的反向猛扭。。

所以，眼前的大牧首早已註定。他唯一的結局，就是在藥效消退的瞬間，被自己壓抑的時間和那份彌母汙染同時吞沒。

夏修很清楚這一點。

也正因如此，他才冷靜無比。

“可悲，可嘆。”他心裡想著，卻沒有動容，反而將銀色手杖輕輕敲在地面，發出清脆的一聲。

“告訴我。”他俯下身，金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大牧首的瞳孔。

“關於第五真理，還有什麼……”

話音驟然一頓，像刀子插入肉裡的停頓，夏修的唇角微微挑起一抹冷笑。

“別讓我再自己去翻《群星的書籍》。”

大牧首全身發抖，青年般的軀殼卻帶著古老靈魂的驚懼。他嘴唇哆嗦，呼吸斷斷續續，彷彿說出的話會把他撕碎。

“《群星的書籍》……裡……還提到一個特殊的儀式。”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眼中滿是畏懼與混亂。

“信徒……必須在祈禱時，面向北邊。哪怕只是片刻的低頭，都必須……朝向北極星的方向。”

夏修的目光一閃，盯緊他，聲音低沉：

“為什麼？這儀式的含義是什麼？”

大牧首渾身打顫，眼神裡閃爍著被記憶撕裂的痛苦。他張開嘴，像是要把最不該說出的秘密，一點一點從嗓子眼裡擠出來……

大牧首的身體在發抖，藥效讓他返青的臉孔此刻掛滿冷汗，聲音細碎而急促。

“因……因為……不這樣子做的話，那個東西會吞噬我……”

他像個做噩夢的孩子一樣瑟縮著，眼神卻滿是成年人的驚懼，喉嚨裡擠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壓在心口。

“那東西……藏在北方。只有在祈禱時面向它，才能暫時騙過它……只要我低頭，不敢直視它，就能讓它以為我還是屬於它的。”

他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快要哭出來。

“可一旦我背過身……一旦我不再面向它……它就會撲過來，把我的記憶……一口一口咬碎……”

大牧首的聲音此刻支離破碎，近乎歇斯底里：

“你明白嗎？我們都給它餵過記憶……我甚至拿自己童年的歌謠、母親的面容，丟給它當飼料，只為了讓它不要去碰觸我！可現在……藥劑把我的記憶拉了回來，我又重新記起來了……它、它一定會順著記憶再度降臨啊！！”

大牧首的嗓音從發抖到平穩，他盯著地面繼續哀嚎道：

“面向北方——觸發條件就這一個——讓足夠多的有智慧的個體在同一時刻朝北。”

他抬起手，比了條直線，語速加快：

“當‘朝北人數’達到閾值，多體去極化串聯就啟動。先是微弱訊號，指南針亂轉，測量針抖動，鐵屑起立，街口的磁石鍾延遲；隨後磁線翻面，地磁像被人翻書頁一樣倒轉幾秒。與此同時，所有朝北者的神經膜電位同步失火，群體性昏迷——整街倒地，整城沉寂。”

他吸氣，壓住顫音：

“物件不限人類，只要是具備智慧的生物，腦神經密度過線，就算成一份子，我把這個密度的節點稱呼為p值。”

“p值代表著有多少人同時向北——當p值等於4987的時候，將引起一次多體去極化串聯，這將造成磁場立即反轉，並伴隨神經系統癱瘓，導致北向的個體全部陷入昏迷。”

“而當他們再次醒來之後，他們將變成第五真理的真正寄宿體——不是像我這樣子的，而是原初的寄宿體。”

夏修忍不住眯起眼睛：“發生過幾次？”

大牧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沙啞低沉：

“很多次……可在人類的城市裡，真正觸發的只有一次。”

他頓了頓，眼神迷離，像是被逼著從記憶深處拖出那一幕：

“必須同時滿足朝向、人數、同步三要素。

隨機有人朝北是不會觸發。

只有在儀式、禱告、合唱、閱兵這類行為，把所有人的動作和意志綁成一根線時……那個東西才會真正降臨。”

夏修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明悟了某些關鍵細節。

之前弗米蟻族的蟻后說過，她手下的三位執政官女王莫名其妙的叛變，估計就跟這個現象有關。

果然，大牧首的下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其實觸發這個現象最多的不是人類，而是——顎骨城的弗米蟻族。”

“那一日，三位執政官女王同時下令，讓整個族群遷巢。氣候溼度驟變，舊巢即將崩壞，它們必須把卵囊、食料和工蟻全部轉移。為了效率，女王下令——全群以北為列，成直線佇列，統一方向行進。”

“於是，成千上萬的個體在同一刻轉頭，面向北方。密密麻麻的工蟻、兵蟻、孵化隊、攜糧隊，整個顎骨城像一片黑色洪潮，所有的觸角、所有的腳步，全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他聲音驟然顫抖：

“條件就此滿足了——朝向、人數、同步。”

“p值遠遠超過了4987這個最低閾值，下一瞬，天空發白，磁線翻面，無數個體在同一秒翻倒在地，觸角痙攣，軀體僵直。三位女王也一併失去意識，龐大的資訊素網路瞬間崩塌，城池沉寂。”

大牧首的眼睛血絲遍佈，聲音尖銳：

“七分鐘後，他們甦醒……但已經不是原來的他們了。三位執政官女王的思維被篡改，整個族群重新起身，卻只會低聲頌念同一句異樣的禱詞。”

夏修心中一動，眼底閃過一抹了然。

原來如此。

第五真理就是靠這些稀奇古怪的彌母病毒來禍害文明。

派大星這傢伙還真夠陰的，整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彌母病毒來惡死人；如果不知道病毒的原理，觸發條件，還真的會被這老陰逼般給整死。

眼前的和平國度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遇到了兩個噁心的文明彌母病毒，一個是“失蹤數字θ”，一個是“向北現象”。

θ一旦被大規模輸入，一個文明的數學體系、科技架構瞬間坍塌。所有推演、計算、邏輯，在它面前都成了廢紙。

科技文明必然全線癱瘓。

向北，則是另一種可怕的毒素。

只要足夠多的智慧生靈在同一刻朝北，整座城市的神經鏈路就會被抽空。

昏迷、倒地、再度甦醒，但已經不是人，而是真正的派大星了。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哪怕一個強盛的城邦、一個健全的族群，也可能在一場閱兵、一場合唱、一場遷徙中，瞬間被派大星奪舍。

弗米蟻族就是被向北現象給坑的體無完膚。

而就在夏修感嘆第五真理的陰毒手段時，x類藥劑的反噬開始顯現。

大牧首的軀體驟然一震，像是被無形的手從骨髓裡猛地拉扯。他本來返青的青年模樣開始急速剝落，肌膚鬆弛、血管浮現，皺紋像刀刻一般瘋長。

短短數息，他就從青壯恢復成原先的老態龍鍾。可這還沒結束。

衰老仍在繼續。

白髮如枯草般一根根掉落，牙齒“咯吱”作響地鬆動，面板乾裂，眼眶塌陷。他的指甲斷裂，骨節外翻，彷彿時間的齒輪在他體內瘋狂碾壓。

“不要——不要啊！！”

大牧首痛哭流涕，淚水夾著血水從眼角滑落。他猛地跪倒在地，雙手高舉，像個被逼瘋的乞丐般哀嚎：

“偉大的第五真理！海星之上！維度的行者！求您放過我！別讓我死——別讓我被吞噬！我願意獻出全部的記憶，全部的思想，換取您的憐憫！”

聲音越來越破碎，哭喊裡帶著孩童般的惶恐。

“北方的吞噬者，求您……別來找我……我不敢再背過身了！我會一直朝北！我會永遠面向您！”

然而回應他的，不是憐憫，而是恐怖的吞噬。

空氣驟冷，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北方壓來。那不是風，不是聲，而是一種純粹的掠食感。

夏修的金瞳看得清楚——大牧首的身體正在被一寸一寸啃食。

從腳趾開始，面板剝落，血肉模糊，骨頭露出又化作塵屑；然後是雙腿、脊背、內臟……每一個部分都在被逐漸抹除。

他嘶聲尖叫，痛苦到無法言語，哭腔漸漸化作了空洞的嚎嘯。

“啊啊——！！！”

可啃食沒有停止，直至頭顱最後一聲哭喊也被吞沒。

最終，整個大牧首的身軀徹底消失在夏修眼前，彷彿從未存在過。

現場只剩下空氣，以及半空懸浮著的一枚璀璨的光球，光球表面浮現著複雜的幾何印記，星辰般的符號交織閃爍。

那是屬於所羅門七十二秘鑰之一。

失去宿主，它安靜地懸浮在半空，等待下一位持有者的手掌。

同時，夏修感覺到，虛空中有某個不可言狀的怪物衝向自己。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