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究竟是誰

最不想見，因為是它導致了唐三凡現在的處境，以一個人類的靈魂，困在一隻雛鴉的體內，想回人類世界而不可能，想重新與愛人團聚，更是不可得；最想見，是因為他知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真正回到白雲身邊，最後還是要從它那裡尋找答案。

月光依然明亮，如水銀瀉地，照耀在森林之中，夜晚的森林安靜了許多，原本喧囂的鴉群們，特別是幾個兄弟姐妹們，終於不再吵鬧。唐三凡原本也同他們一樣，進入了睡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股冷冰冰的，猶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覺，突然讓他從睡夢中醒了過來，這種感覺甚至有些熟悉，對了，就是那天晚上把他從白雲身邊帶走時，被這隻白色烏鴉盯上的感覺。

剎那間唐三凡突然清醒過來，就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季，被人潑了一身的冷水般的清醒。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凝視著周圍的一片寂靜，就在目光所及的不遠處，一隻白色的烏鴉，站在鳥巢不遠處的一棵樹枝上，冷冷地盯著他，像一隻白色的幽靈。

原來想象中的憤慨、暴躁、怒罵，居然都沒有出現，那一刻唐三凡居然抑制住了所有的負面情緒，平靜地說出一句話。

“你究竟是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這一段時間的生活，無疑讓他成熟了許多，無論是誰，在經歷了生死，經歷了無奈的離別，經歷了從人類到鴉族的鉅變，都會變得如他一樣成熟。

“你現在還沒有資格知道。”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語調，就好像是人類面對一個螻蟻，不知道為什麼，唐三凡的內心居然湧出這樣怪異的感覺，一隻烏鴉而已，為什麼會這麼高傲？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急切地想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這裡離他和白雲居住的城市，究竟還有多遠。

“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冷冰冰的聲音，同樣在腦海裡響起，一如既往，還是沒有答案。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說實話，唐三凡並不盼望它能回答，這種喜歡裝高深的傢伙，總是不會認真回答問題的，但他還是要問出來，因為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腦海裡，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夠解答，唯一知道答案的，估計也就只有站在樹枝上的這隻死鳥。

“你是被選中者。”出乎意料的是，這回白色的烏鴉並沒有迴避，反而是做出了回答，雖然這個回答依然讓人一頭霧水，可畢竟這算是一個好的開端，透露的細節越多，解決的問題越多，就意味著能夠回去的機會越大。

“什麼是被選中者？”唐三凡順著白色烏鴉的話問道。

“我們在世界各地，挑選了一批候選人，他們都是跟動物和植物接觸最多的人，比如植物學家、昆蟲學家、動物學家等等，他們最有可能感知到人類以外的世界，這些人就被稱為被選中者。”白色烏鴉悠悠地說道。

“但是我不屬於你說的那些人啊？”唐三凡想盡量從這隻白色烏鴉嘴裡，套出更多更詳細的內容，不過讓他覺得好奇的是，白色烏鴉究竟代表了什麼神秘的勢力，而它挑選的這些所謂的候選人，又是找來幹什麼的？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無不透露著某種神秘。

“我們尋找的候選人，都沒有能夠成為被選中者，所以只好無奈地擴大了範圍，隨機進行挑選，沒想到你還真的就成為了被選中者——只有具備靈魂出竅能力的人，才能真正成為被選中的人。”說到隨機二字的時候，這隻死烏鴉居然充滿了嘲笑的口氣，目光毫不掩飾地朝唐三凡的頭頂處看了幾眼。

就算是再愚笨，他也聽出了隨機挑選背後的含義——他站在禮堂門口的大樹下，被這隻白色烏鴉用某種髒東西“鴻運當頭”。這就是所謂的被選中者，這也太兒戲了吧？唐三凡原來也看過不少的小說，主人公因為某種特殊的身份——出身名門，或者具有某種特殊的血脈與能力，而遭遇了神奇的際遇，他也多多少少曾經思考過，是不是因為自己的特殊，可是現在從這隻白色烏鴉嘴裡，給出了令人羞憤的理由，這讓他本已平靜的心態，差點又被激怒起來。

“看來你們也並不高明，連挑選出合格候選人的能力都沒有。”他在怒氣衝上頭頂的剎那間，反而平靜下來，冷笑著嘲諷道。這是白雲出現在孤兒院之後，帶給唐三凡的巨大變化，他不再像之前一樣，就像一隻炮仗一點就著，白雲總是對他說，在生氣之前好好想一下，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以牙還牙，想辦法激怒白色的烏鴉，讓它透露更多的訊息，就是他冷靜下來想出的對策。

“我們確實並不高明，但是我們找到了被選中者。”白色的烏鴉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不管用什麼辦法，找到被選中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那麼成功的另一半是什麼呢？”唐三凡裝作毫不在意的問道，事實上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這隻白色的烏鴉，不會無緣無故地把他抓過來，只要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就可以找出應對之策。

“只要完成指派的任務，就算是成功了。”白色烏鴉理所當然地說道，絲毫沒有暴露了意圖的擔心。

“誰來完成？”唐三凡像一個純潔的寶寶一樣，無辜地看了看周圍，在孤兒院中的時候，面對老師和院長的時候，他有時候也會裝出無害加無知的模樣，讓他們對自己放鬆警惕。

“當然是你啊，要不然你以為我費這麼大勁，把的靈魂抓取過來放到一隻烏鴉的軀體裡，是幹什麼的？”白色烏鴉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好像意識到說漏嘴了，但是轉眼又恢復了正常。“你是唯一的被選中者，你也有足夠的動機來完成指派的任務。”

“我為什麼要完成你們的任務啊？你認為我是被選中的人，我就一定會給你完成任務嗎？”唐三凡現在終於知道，自己並不是穿越，也不是死了，而是自己的靈魂被這隻白色的烏鴉，採取了某種神秘的手段，給放進了雛鴉的軀體。大腦一邊消化著這些資訊，一邊同時對白色烏鴉的話做出了回答，他呵呵一笑，從見到它的第一天起，就被這隻白色的烏鴉死死地壓制，讓他幾乎抬不起頭來，現在終於抓到機會可以反擊了。

“你難道忍心看著，黑羽家族遭遇不測？他們可是替你抵擋了那麼多石塊？”白色烏鴉微微愣了一下，明顯沒有想到唐三凡會拒絕，可能在它看來，已經為“魚肉”的他只能配合它完成任務。

“這跟黑羽家族有什麼關係？”唐三凡裝作不動聲色，可是在內心深處還是微微顫抖了一下，看來這些事情白色烏鴉都知道，甚至可能跟它有某種關聯。

“如果你不願意完成任務，黑羽家族將會受到懲罰。”白色烏鴉的眼睛凝視著他的眼睛，似乎能夠看穿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黑羽家族只是幾隻烏鴉而已，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難到不知道，因為你的緣故，我現在對所有的烏鴉都恨之入骨嗎？你愛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吧，這剛好遂了我的心願！”唐三凡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白色烏鴉，不起一絲波瀾。

“難道你不想回到人類的世界嗎？回到愛人的身邊？”白色烏鴉死死的盯著唐三凡，眼睛不願意放過任何變化，或許它希望從他的眼裡，從他的身體變化，看出來情緒的波動，以判斷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想啊，當然想回去。”其實從白色烏鴉談到黑羽家族的時候，唐三凡就已經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但是聽到還可以回到人類世界，回到白雲身邊的時候，他依然忍不住有些微微顫抖，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他知道，最終的答案肯定還要落在這隻該死的白色烏鴉身上。

“但是就現在這個樣子，回到人類世界有什麼用？”他儘量剋制住感情，這個時候，誰先讓步，誰就在談判中佔據被動，這一點，唐三凡在跟孤兒院周圍的那些地痞打架的時候，經常遇到，所以對此輕車熟路，只有表現出對這些東西毫不在意，才能獲取更多的籌碼。

“完成指定的任務，你說不定還有回去的機會。”白色烏鴉似乎有些捉摸不準他真實的想法，眼珠子開始有些猶疑，甚至偏過頭去思考了一下，才給出了回答。

“說不定，那就是不確定了，我對不確定的東西，不感興趣。更何況，我現在生活得很好啊，完全沒有任何人類的壓力，而且看樣子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飛翔了，我是真想嘗試一下鳥類的生活——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藍天，想想都很爽。”這隻死鳥已經先露怯了，從它不肯定的語氣中，唐三凡知道能不能回到人類，以烏鴉的身份還是人類的身份回去，一定都還是未知的。既然是未知的，他就需要佔據更大的主動權，才能夠讓這種未知，最後變成相對確定的東西。

“你真的確定？”白色烏鴉的話裡，隱隱透露出一種威脅。

“當然確定，做人做了幾十年，怎麼也要做只鳥十年八年吧！”唐三凡慢慢閉上了眼睛，內心裡忍不住暗暗好笑，從這次交鋒的情況來看，這隻白色的烏鴉能力超強，但是社會經驗似乎不足，就像是武俠小說中擁有高深武功，卻江湖經驗不足的高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