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若歸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他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臥房之中,腦子裡一片空白,花了整整十多秒的時間,才回想起自己之前的事情,回想起了那凶神惡煞般的蠻橫官兵,和他手中那柄明晃晃的官刀。
“我這是…..怎麼了?”
李若歸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後背處傳來陣陣疼痛,李若歸脫下衣衫,轉過身在銅鏡裡一照,卻發現雖然疼痛,但那道刀口雖然駭人,但顯然是已經要癒合了一般。李若歸挑了挑眉,心想道:“我這是睡了多久,怎的連這麼深一道疤都要癒合了。”
想著,李若歸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四肢很是輕盈,而且有一種莫名的力道。
李若歸很是驚訝,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又心頭一緊。
“只希望那些狗官兵沒有為難若芊…..”
接著,李若歸便不顧背後的傷痛,翻身下床,走下了大堂,卻不見李訓義,只發現李若芊的房間門緊緊的關著,裡面有點點燈火,心中一陣不妙,忙喊道:“若芊,你在裡面麼,爹爹去哪了?”
李若歸推開李若芊的房門。只見李若芊座在梳妝檯前看著自己,眼神裡似乎在閃躲什麼,嘴裡惙惙道:“哥哥,你醒了?”李若歸見她這種神色,急道:“是那狗賊欺負你了嗎?我去找那群人拼命。”
李若芊急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十分擔心你的傷勢,若不是一個老道士來替你續了命,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若歸聽得一臉錯愕,愕然道:“什麼老道士,我又怎麼差點就死了…..”
李若芊咬了咬嘴唇,將醫館裡發生的事告訴了李若歸,但話頭之間,李若歸總感覺李若芊在隱藏著什麼,但也不想去問很多,只是愕然嘆道:“原來發生了這麼多事,看來我身上的傷好的這麼快,是因為那個老神仙施了什麼法術吧。”李若芊點了點頭,道:“應當是這樣了。”
李若芊說話的時候仍是沒敢看李若歸的眼睛,躲躲閃閃想是藏著什麼心事。李若歸第一次見一向活潑的李若芊如此莫名其妙,心裡也總覺得怪怪的,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走出了李若芊的房門,但卻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出了書齋。
此時月光如瀑,萬里無星,已是夜晚。
李若歸漫無目的的踱步了大概半個多時辰,今天天發生的事又湧到了他的腦子裡,房春哥的死狀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更使他心亂如麻。眼下,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向村口挪去,不一會,他發現自己正站在房春的鐵匠鋪門口。
“房春哥……你約好要給我打一把精緻的鐵剪刀,眼下卻自己一個人不知哪去了,真是不夠義氣。”
李若歸對天悵然,隨後他推開門,走進了鐵匠鋪之中。
尋常的這個時候,房春總會用一支小蠟燭插在鐵匠臺之上,然後就著這一點燈光打鐵勞作,可是今天,這鐵匠鋪昏暗一片,只有一點月光照射進來。這使得李若歸更加心酸,連忙就著月光,點燃了一支小蠟燭。
房間裡瞬間有了光明,可是當李若歸看向一邊的牆壁時,竟被嚇得差些驚叫出來。
那牆壁上,有一個黑乎乎的手掌印,在牆壁之中深凹了一大塊,掌印的外圍都如同燒糊一般,極為可怖。李若歸定了定心神,走了過去,納悶的看著那牆上的手掌印,喃喃道:“這是什麼東西?”而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蒼勁而略帶著吃驚的話語:“這是赤金百焰掌?”
李若歸心裡一凜,猛地回頭,卻發現是一個手拿拂塵老道士,正一臉凝重的看著牆壁上的手掌印。
“你是誰?”
李若歸警覺道。
老道士看了看李若歸,笑了笑,道:“小娃,不用緊張,你這條命都還是道士我幫你救回來的,還能害你不成。”
李若歸腦子一轉,迅速想起了若芊和自己說過,自己本已瀕死,是一個老道士救回了自己的性命,眼下看此人仙風道骨,飄飄不似凡塵中人,想必正是此人了。
李若歸頓時放鬆,隨後感激的一抱拳,道:“小子感謝道長救命之恩!”
行雲道士擺了擺手,道:“本分之中。”又看李若歸行動自如無大礙,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李若歸抱拳道:“想必是道長你施了什麼仙術,小子的傷好的差不多了。”
行雲道士自然沒施過什麼仙術,心裡暗暗想道:“這孩子昨日才受了這麼重的傷,奄奄一息,今日卻活蹦亂跳似常人,倒真是怪胎一枚。”眼下他看著面前的李若歸,想起了昨日的經歷,心中微微有些後怕,面上卻只是輕輕一咳,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移到那個黑漆漆的掌印之上,臉上的表情又瞬間變得凝重了幾分。
李若歸忍不住問道:“道長,敢問這個是……”
行雲道士凝重道:“這是赤金百焰掌留下的掌痕,我那天夜裡感受到的熾熱內力,估計便是在這裡傳出來的。”
李若歸撓頭問道:“那是什麼?”
行雲道士道:“是世間最為殘忍的幾種武功之一。中掌之人則會如同烈火焚身一般,不出五息便會變為一具焦屍。”
無錯書吧李若歸心裡一緊,想起了房春的屍體,死狀極為慘烈,如同被烈焰焚燒了一般,想必就是中了這種掌法。當下便道:“是了,房春哥便是如被火燒一般。”
行雲道士半思半語道:“當今世上會這種掌法的人不多。赤金百焰掌,一直是西關韓家的不傳絕學。因其修煉方法極為殘忍,煉成的人寥寥無幾,道士我所知會這種掌法的人,一個是韓家當代家主韓玉臨,一個則是韓玉臨的二公子韓渡……這韓玉臨遠居西關,距離此地十萬八千里,況且他已年近八旬,不可能再重出江湖。這韓渡,則是先皇身邊的貼身侍衛,後來京城變亂,他為了保護先皇,也死在了萬軍叢中…..可除這兩個人以外,還有誰呢……”
思量半天之後,行雲道士轉頭向李若歸,問道:“小娃娃,你可知死的這個人是什麼身份?”
李若歸回道:“房春哥是個鐵匠。”
行雲道士略一皺眉,又問:“就是個普通的鐵匠?”
李若歸點頭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行雲道士一臉疑惑的看著牆上的掌印,自言自語道:“那就奇怪了,有誰會半夜前來刺殺一個普通的鐵匠?就算要殺,有這種修為的人,刺殺一個鐵匠簡直易如反掌,直接一刀殺了更為省事,何必用出這赤金百焰掌?而且看這牆上的痕跡,刺客在得手之前空了一掌,如果這個房春真的是個普通的鐵匠,面對一個如此修為的刺客,怎麼會讓人空了那一掌呢?”
行雲道士顯然是琢磨不透,李若歸更是不願去琢磨這一系列的疑惑,但他看向其中一面牆的時候,卻皺起了眉頭。
“奇怪,為什麼那柄劍不見了。”
李若歸皺眉道。
行雲道士轉頭看著李若歸,問道:“什麼劍?”
李若歸想了想,道:“應該也是一柄普通的劍,房春哥生前一直將它掛在牆上,可是現在卻不見了。”
那是一把青鞘藍柄的劍,十分華美,李若歸往日無數次想把它取下來玩耍,但每一次都被房春阻止了。以房春的原話,那就是:“我寧願你拿走我這條命,也不能拿走這把劍。”
行雲道士卻不以為然道:“那估計是死者臨危之中欲拿此防身,被殺之後便被刺客拿走了。”
李若歸卻隱隱之中覺得沒那麼簡單,因為他回想起了一直以來房春對那柄劍的態度,總覺得哪裡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行雲道士又對著那掌印思索了半天,終於放棄,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這世間上如此多的怪事,不是我一個老道就能解開的。”
說著,行雲道士又笑著看著李若歸,道:“其實這世界上,很多事並不都能如自己所願,總有很多解不開的心結與謎團。如若思之不透,那便不要去想。人活一世,只需活的自在便足夠了。”李若歸聽了這一番話,細細一品,頓時覺得道理非常,不由得叫道:“道長果然高世之智!這番道理小子一定要記住。”
行雲老道哈哈大笑,對面前這個聰穎豪爽的少年愈加欣賞,道:“小夥子,願不願意隨貧道前去玄妙山,當一個道家子弟,日後濟世救人,功德無量。”
李若歸先是一喜,可又想到李訓義與李若芊,只得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父親和妹妹日後還需要照顧。”
行雲老道心裡也明白,但見李若歸資質非凡,心裡又不忍一顆好苗子荒廢在這裡,於是便嘆了一口氣,道:“也好,也好。”
嘆罷,行雲道士拂塵一揮,在衣袖中掏出兩本古樸的書卷,遞給了李若歸。
李若歸連忙用雙手接住,藉著昏暗的燭火定睛一看,其中一本封面上書三個大字:落梅弦心功,李若歸翻開一看,發現上面盡是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玄妙非凡。再一本上書五個大字:破心十三劍,竟是一本劍譜。
行雲道士道:“這本《落梅弦心功》是我們玄妙山門的基礎內功心法,是最基本的呼吸吐納之法,你可按照此書上的方法,自行修習內功。而這本《破心十三劍》,是我們玄妙山門的入門劍法。本來按照山規,門派武學不得外傳,但規定是規定,緣分是緣分,今天貧道就破一次例,這兩本秘籍你拿去研習,具體能領悟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李若歸雙手接過兩本秘籍,大喜,剛想拜謝之時,行雲道士卻轉身走出了鐵匠鋪,李若歸急忙追出去,喊道:“道長,小子擅學貴派武學,是否會給您帶來麻煩?”
但鐵匠鋪外早已空無一人,只見一輪月光,還有三聲爽朗的笑喝聲:“學吧,這點事,老夫在門內還能做的了主的。”
李若歸看著手中的一本心法,一本劍譜,表情莊重,當下便跪下來,向著笑聲的方向拜了三拜。
梆子聲響,此刻已過子時。
李若歸站在鐵匠鋪門前感慨良久後,終於決定回去書齋。而當他踏進家門的那一刻時,卻有些吃驚的發現李若芊還未睡,微弱的燈火跳動,她正坐在書桌前,在等待著他回來。
見李若歸進了家門,李若芊咬著嘴唇抹了把眼淚,走過來,低著頭道:“哥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李若歸摸不到頭腦,道:“這麼晚還不睡,究竟所為何事?”
李若芊頓了頓,低頭輕聲道:“哥哥。以後無論怎麼樣,你都會是我哥哥的,對吧?”
李若歸被問的一懵,道:“你在說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是你哥哥啊。”
李若芊聽到這個回答,不禁笑了,只是應如銀鈴般的笑聲卻不知為何變得有些沙啞,但笑聲中那份嬌柔與活潑卻沒有改變,伴隨著笑聲再次撲到了李若歸的懷裡,抱了一抱,隨後轉頭回去了自己的臥房。
李若歸不明所以的搖了搖頭,但他摸了摸揣在衣衫裡的那兩本武功秘籍,不由得精神一陣,也來不及去細細思考李若芊那反常的行為,抓緊回到了臥房,將房門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