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彥艱難地睜開雙眼,看著蒼茫的天地有一瞬間的迷茫,冰冷的冰面透過身上的鎧甲,讓他覺得渾身冷的難受,他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連動一動都是那樣的不容易,四肢百骸彷彿被錘鍊過一般的痛苦難當。
他艱難地動了動,卻並沒有挪動半分,他的動作牽連的身上到處都痛,自己這是受傷了?東方彥停下動作,費力地抬起手,看到上面**的血漬,艱難地喘著氣,是了,自己受傷了,可是自己是怎麼傷的呢?
發生了什麼?東方彥看著天空中淡淡的金芒艱難地回想著,自己怎麼會躺在這冰面之上?似是想起了什麼,眼中登時迸出緊張的神色,是了他想起來了,自己此刻應該還是在冰凌谷,風伏洛用了護體金龍將,那金色的光是結界的邊緣。
東方彥掙扎著將身子側了側,看到不遠處一團煙紅色的東西,那是風伏洛來時所穿的衣衫,她喜歡那個顏色,所以經常會穿這樣顏色的衣服。
東方彥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用傷臂掙扎著爬了過去,風吹著煙紅色的裙角在風中擺動,風伏洛側躺在冰面上,背對著他,東方彥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她腦後的菩提簪還安然的簪在發上,她經常用這支簪子,因為是他送的,他送的東西並不是很多,所以她總是很珍惜。
"洛兒。"東方彥終於爬到了她的身後,輕聲喚著她,可是風伏洛就那樣躺著,彷彿睡著了一般,動也不動。
東方彥拼力坐起,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摟進懷裡,她的睫毛那樣長,此刻乖巧地覆在她的面上,靜靜的。
"洛兒。"東方彥顫抖著手試探她的鼻息,額頭上的血似一條小溪,沿著他的臉淌落下來,閉了閉眼睛,血水混著眼淚一同淌了下來,整個眼前變得一片猩紅模糊,他將風伏洛緊緊地摟緊懷裡,一時哽咽地難以自抑。
風捲著冰冷的氣息撲面襲來,只刮的面板狠狠地疼,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白色的晶瑩的雪花,隨著風漫天地落下來,落到風伏洛的衣衫上,頭髮上,面頰上,就那樣凝結著,不曾有半絲融化。
"怎麼會怎樣,"東方彥痛心地喃喃自語著,仍舊不肯相信她就此長眠,伸手將她額前被風吹的飄搖的碎髮理順,輕輕撫摸著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頰,握了握她已經冰冷的手,想要給她傳遞一些熱量。
"你怎麼這樣傻。"東方彥搓著她細長的手,放進自己的胸口暖著,然而懷裡的人卻永遠都不會再暖起來。
東方彥終於放棄了這徒勞的努力,混著血的淚水滴落到風伏洛的臉上,將那落下的薄薄的雪暈染著,他將頭深深埋在她的頸項件,突然無法自抑地痛哭起來。
四周靜的只有耳畔的風聲,和雪花飄落的聲音,東方彥抱著風伏洛,兩人就那樣相擁著坐在這蒼茫的天地間。
當東方彥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眼是虞鶴顏焦灼的目光,他聽到蒼嵐在一旁緊張地喚著他的名字,如烈火焚身一般的感覺燃燒著周身,整個人似乎都要沸騰起來。
虞鶴顏見他醒來,不由舒了口氣,卻並沒有放鬆,即刻拿出一顆藥丸喂他服下,東方彥掙扎了一下想要起來,卻並沒有挪動身子半分,嘴裡含著那粒藥丸卻吞不下去,他的胸口被燒灼的厲害,連吞嚥都覺得那樣的艱難。
東方彥看了眼蒼茫的天地,金色的結界已經不在了,他轉了轉頭想要看看風伏洛,卻並不能看到什麼,蒼嵐帶著自己的親**他挪到一處擔架上。
手上似乎有個什麼物件沉甸甸的,東方彥艱難地抬起手臂,虞鶴顏善解人意的將他的手放到胸口,語氣難得的和善:"你握的太緊,我取不下來,你且鬆一鬆手,我幫你拿著可好?"
東方彥瞥了一眼,手中握著的,是自己送給風伏洛的項鍊,只是上面鑲嵌五彩石的地方空蕩蕩的,自己的指節有些蒼白,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握了多麼久,眼淚不由又淌了下來。
虞鶴顏不忍看他,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在他的身上,命蒼嵐等人即刻回去,自己則跟在一旁寸步不離。
以天君天后為首的一眾仙家侯在冰凌谷外,見虞鶴顏與蒼嵐帶著東方彥安然歸來都不禁動容,儀蘭看著面色蒼白虛弱無比的東方彥不由難過的落淚,天君也難掩心底的關愛,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儀蘭的手中是她收回的護體金龍。
護體金龍原本已經傳給了風伏洛,本該只認這一個主人,如今收在天后的手中,只一個原因,那便是失去了守護的主人,東方彥疲憊的閉上眼睛,不看他們,任由眾人護著自己回到了九州皇城。
東方彥傷的極重,在九州皇城的宛央宮中足足養了三百餘年才能將養回來,對於後世是如何記載冰凌谷這一段的,每每提起,東方彥的胸口仍舊止不住地痛。
攝魂獸費了那樣大的周章將沌獸喚醒,卻獨獨疏忽了一件事,這世間還有星熠族的骨血存於世,那毀天滅地的沌獸如何能逃過被斬殺的宿命?
從此後世間再無沌獸,卻也再無星熠族人,東方彥將那項鍊在手中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它上面失了五彩石,一如東方彥的心中失了風伏洛留下的空洞。
七百年後
東方彥坐在書房的桌前,旁邊是已經處理完的奏章,自復原後他便吃住盡在書房,將自己埋在這無盡的事物之間,恢復了從前冷麵修羅的一貫做派,行事雷利,短短四百年來,已經將三界間不甚尊崇天族統領的各分支盡數收服,似乎只有忙起來,他才會沒有時間去回想過去。
"今日天君宴請眾仙,共賀三界一統,要不要提醒太子殿下去赴宴啊?"文樞看著一旁的蒼嵐輕聲問道。
蒼嵐看了看正自出神的東方彥,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今日有什麼事情嗎?怎的前殿這般嘈雜?"東方彥淡然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蒼嵐與文樞一震,差點將手中的東西丟出去。
"回太子殿下,"文樞輕拭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天君今日宴請眾仙,所以有些吵鬧。"
東方彥點了點頭,將項鍊仔細地放到桌上,淡淡地道:"既是這樣的打好日子,是該去看了看。"
文樞忙拿了外袍來給他穿上,外面雖是不冷,可是東方彥自那一戰之後,總覺得周身發涼,所以總是會穿的稍厚一些。
蒼嵐走在最後準備掩門而去,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項鍊,心中一動,將它收進一個精緻的錦盒裡,這才跟著出去了。
一切都已經是從前,一些人也都已經故去,時間總是會磨平一切,讓人淡忘,就好像那項鍊被放進了盒子裡,便是一個結束。
東方彥迎風立於崑崙邱後山的雲頭之上,看著自己第一次見到風伏洛時候的那塊巨石,依舊聳立在那裡,小小的人兒勇敢地與黑蟾戰著,沒有絲毫的懼怕之色。
當日的你定然也是那樣的神情吧?無所畏懼...東方彥心中默默想著。
那一年路過這裡,是去西天靈山參加師傅的生誕,東方彥看了看遠處的藍天白雲,今日同樣是去西天靈山為師傅賀壽,只是聽說金輪法王帶著自己的二十一弟子也都會來。
自己曾經說過,要帶洛兒去看她的師傅,可惜這句承諾再不能實現。
"殿下,該出發了。"蒼嵐輕聲提醒道。
東方彥回了回神,緊了緊身上的衣袍,再看了一眼崑崙邱後山的那一處景緻,這才重又開始上路。
西天靈山的龍眼花開的真是好看,師傅的誕辰是在龍眼花盛放的日子,紅白相間的花,一朵一朵仿似一個個小蓮花一般,飄飄搖搖地從樹上落下。
東方彥看到自己的師兄正在與一名女子客氣地說話,便遠遠地站在後面,那女子穿著件煙紅沙料的衣衫,從後影看很是好看,東方彥想起,洛兒也是喜歡這樣顏色的,她說這顏色不似大紅色那般招搖,也不似玫紅色那般嫵媚。
那女子似乎說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很是開心,東方彥遠遠的能聽到她銀鈴般的笑聲,清清脆脆,沒有半點的虛假,嘴角不由掛了個淡然的笑容,他的洛兒笑起來也是這般的清脆...
"師弟,你來了。"樾霏師兄已經滿臉含笑地走了過來。
那女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東方彥聽到他喚自己,這才回神,淡淡地向他施了個禮:"師兄別來無恙。"
樾霏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許久未來靈山了,我與其他師兄弟們甚是想念你,師弟你可想我們?"
東方彥客氣地笑了笑:"那是自然,多謝師兄掛懷。"
"還是這樣冷冰冰的,你呀當娶個像洛兒那般愛笑的女子為妻,說不定才能改了你這副萬年不變的模樣。"樾霏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道。
"洛兒?"東方彥詫異地看著樾霏,因西天靈山是妙修之地,所以自己大婚這樣的紅塵之事並未有前來告知,師兄是怎麼知曉的呢?
"你剛才不是見過嗎?金輪法王的二十一弟子,據說是創世元尊的外孫女,總是笑吟吟的..."樾霏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你不識得她也是應該的,我也是此次才知曉金輪法王竟有個女弟子的。"
"創是元尊的外孫女。"東方彥口中喃喃地重複著他的話,心中猛然一動,突然抓住樾霏的胳膊,急切地問道:"那女子去了何處?"
"瞧你猴急的,倒不似你平日裡的風格了,她剛才問我哪裡的菩提花多,我告訴她南山的菩提樹最多,花也開的最勝,許是到那裡去了..."樾霏話未說完,東方彥已經不見了蹤影。
樾霏頓了頓足:"你何時變得如此急色了?"
東方彥急忙忙追到南山,一株高大的菩提樹下,煙紅紗裙的女子正站在樹下仰頭望著樹上一團團一簇簇的龍眼花,髮間一個古樸的菩提簪將她的長髮輕挽著。
剛才追來的時候,東方彥心中只覺得興奮,如今人便近在眼前,突然變得忐忑起來,站在那裡久久不敢往前邁步。
"你也是來看龍眼花的嗎?"身前的女子巧笑倩兮地迴轉頭,眼波流動似有星星點點,看著在自己身後站了許久的東方彥。
東方彥的眼中猛地迸出淚光,勉強彎了彎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原來姑娘是在這裡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