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神光大放,嗡嗡作響。
“鳳回千杯暖人間......”
林家老祖輕輕語了一句,之前回蕩的話語漸漸遠去,似乎很是滿意,卻又充滿了惆悵。
眾人已經確認,那是玄陽子的聲音,來自姜放身後的第一百零八星位。
“你居然模仿他的聲音!”
吳玉成雙眼似乎快要燃燒起來,他盯著姜放,怒吼著。
“你多慮了。”
姜放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如果他現在能有表情的話,那一定是輕蔑的笑容,他說道:“還是由他自己來解釋吧。”
說罷,他身後的星魂盤驟然暴起耀眼的光亮,第一百零八星位更是其中最為璀璨奪目的一顆星宿。
那光亮似乎驅散了一切,疲憊、憤怒、不安等心緒全都一掃而盡。
因為,和藹溫暖的光亮中,走出一個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玄陽子的身影呈半透明狀,他徐徐踏步而來,臉上一如既往的深邃,先前與“天”戰鬥時所受的傷無影無蹤。
道衣於空中無風而起,沿著神光的流淌獵獵作響,與月餘之前,被翠龍界平原中的微風掀起的一樣平靜。
“老薑?......”
吳玉成一頭的銀髮瀟灑不羈,他看著那道身影怔怔出神。
林家老祖仰望玄陽子逐漸變得年輕的面龐,彷彿回到了當初......
......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一天夜裡。
無錯書吧那是不知多少間酒肆中的一家。
那夜落著細雨,很是陰冷。
那酒飄著清香,很是醉人。
木桌的中央,瓶中的濁酒溫度剛好,是才被端上來的。
酒桌的旁邊,青翠的長劍魂意正甚,是數日前鑄造的。
此劍名曰青鴻。
劍中有魂,還不止一魂。
那名女子姓李,為了給玄陽子鑄劍,將青龍之魂引入劍中。
劍,成了。
人,去了。
在魂飛之時,玄陽子及時趕到,將她最後一絲殘魂定於劍上,就連青龍之魂也跟著悲愴。
這是玄陽子最脆弱的時刻,他的師傅、父母、堂兄相繼離他而去,有的失蹤了,有的是再也見不到了。
當再也承受不住之時,青鴻劍又從他身邊帶走一人。
“人生幾度須別離......”
玄陽子舉杯,濁酒入喉,片刻之後,口中呢喃著,他的雙眼如酒一般渾濁。
林家老祖望著他朦朧的面龐,正如現在洞穴裡,她仰望著他一樣。
只記得她當時不知舉了多少次杯,任憑濁酒進入身體。
“鳳回千杯暖人間......”
之後,她趴在醉意薰薰的玄陽子身上,在他耳邊輕囈。
玄陽子回望著她朦朧的面龐,正如現在洞穴裡,他凝視著她一樣。
......
山洞內,姜放身後的星魂盤不斷的旋轉,林家老祖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她看著玄陽子走來的身影也愈發的朦朧。
“我還是我。”
那道身影不再是一名老道人的形象,但睿智不減,這應該便是他本來的面目。
光影中的玄陽子緩緩抬起了右手,他的手中閃現出一輪太陽一般的光輝,將吳玉成與林家老祖籠罩。
須臾之後,那輪太陽與玄陽子一同迴歸星位,剛剛被籠罩的兩人表情變得異常的堅定。
“如此甚好,我亦不用再費唇舌了。”
姜放上前一步,嘆息一身,然後說道:“看來他看到的真的比我高遠。”
“開始吧。”
回答他的是吳玉成。
恐怕這世上除了吳玉成與林家老祖,再也沒有人知曉在剛剛的須臾之間,玄陽子說了怎樣的話語,才使得他們的態度變化得如此之快。
就連佔據姜放身體的那位也毫不知情。
姜放點了點頭,洞穴中央的小樹搖曳的更加厲害,不斷有炫麗的神光溢位。
輪轉之書靜懸於小樹的頂端,林家老祖與吳玉成體內的靈氣不斷的注入其中。
書頁再次發出“嘩嘩”的聲響,開始緩緩的翻動。
花鳥魚蟲的光影愈加的雀躍起來。
......
道觀前,被紅木門隔絕的那塊平臺,塵土止不住的飛翻。
司馬敗絮扭曲滑稽的手徑直壓了過來,看著就如同他的臉龐一樣,還是那麼令人作嘔。
那手帶動起的氣浪將平臺上的粉塵悉數吹散,露出原本光滑翠綠的一面,好似一塊幽深的墨綠色的寶石。
墨綠的顏色似乎驚到了司馬敗絮,竟使得他的攻勢慢了半拍。
姜意他們恰好抓住了這半拍的機會,堪堪避過看似滑稽卻又沉重無比的那隻手。
在他們先前所在的地方,有一道比常人略小的掌印,掛在了空間之上,墨綠的地面散發出一股氣息將那道掌印逐漸瓦解。
那股氣息歪歪扭扭,內中蘊含的生命氣息已經濃郁得快要實質化了,像是某種植物的藤蔓一般。
司馬敗絮頓時凝重了起來,歷經如此多次的蛻變,他還是首次到達這座令人神往的山峰,更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神秘詭異的情況。
彷彿玉信峰擁有了生命一般。
想到此,司馬敗絮心中發涼,這座山峰散發出來的氣息使他莫名的慌亂,莫非那一位的佈局一直都處於另一個更加迷離的佈局之中?
這五界的一切,似乎都處在所謂局中局當中,越是深陷越是迷茫。
“那麼我自己的體內呢?”
司馬敗絮突然想到一個似乎不著邊際的問題:“是否又存在著其它的‘局’?”。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玄陽子強行點亮一百零八顆星位之時早已映入眼中,這正是所有修行之人,先天便想追求的最終目的,所以就連“天”也對玄陽子作出了妥協。
正在司馬敗絮稍稍分神之時,姜意已經來到他面前,雙拳緊握,如一顆五色氤氳的鐵球一般,砸向他的臉龐。
出於本能,司馬敗絮架起還顫巍巍的雙臂,交叉於面前。
“咚!”
姜意的雙拳與司馬敗絮的雙臂相遇,空氣跟著炸開,爆發出擂鼓一般的巨響。
司馬敗絮腳下的山石如豆腐一樣變成碎塊,迅速的滾竄開來,再度露出一片光滑墨綠的區域。
姜意用力咬著牙,頭上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拳上五色的光暈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黑色。
他心頭一跳,雖然自己不在最好的狀態,自信對氣息的控制遠勝於之前,雙手卻被司馬敗絮那滑稽的四肢震得極度疼痛,甚至渾身發麻。
“差距真這麼大?!”
就在姜意驚詫之時,一道土黃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襲來,從他的腋下躥出,化作一道光劍,刺向那團看似被滑稽四肢苦苦支撐的扭曲面龐。
“嗤!”
隨著表面扭曲的一層虛空被那道土黃色的光劍割開,司馬敗絮原本青黑的臉龐在其中旋轉起來,化作漆漆的黑色液體,竟要從虛空之內流出來!
就如同脹滿水的透明皮囊被劃開一道微小的口子一樣,那團虛空在逐漸乾癟。
黑色的不明液體絲絲流出,一接觸到空氣便化作霧靄,被地上那片光滑墨綠的區域吸收入內。
那些墨綠的區域似乎真的擁有生命,正貪婪的吸食著黑色的霧靄,就連姜意看到這情形,也察覺,玉信峰彷彿真的將要活過來了一樣。
“啪!”
此時,林雨璇的掌風也到了,一隻小型朱雀扇動著赤羽,拍在司馬敗絮的臉上,使得黑色不明液體流出的速度加快,他不由得倒退數步,右臂做出機械的動作,連忙將面上那道虛空的裂口捂住,黑色的霧靄由指縫間溜了出來。
司馬敗絮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他驚訝的發現,那些墨綠的區域似乎只對他流出的黑色液體有興趣,這樣下去情況很是不妙。
面上那道裂口沒有絲毫要癒合的跡象,黑色的霧靄不斷被那片墨綠吸收,司馬敗絮感到自己的神魂越來越不穩定。
他竟開始恍惚起來,滑稽的四肢顫抖得十分明顯,似乎四肢中央的虛空隨時會崩塌。
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此生的點點滴滴,然後是方才忽然間生出的疑問,在這須臾片刻之間再度走完了一生的程序。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司馬敗絮尚未扭曲的小半部分右臉艱難的展現出一抹苦笑,恍惚中,他似乎看到眼前巍然屹立了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樹。
墨綠色的巨樹宛若一尊神明,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帶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恐懼。
司馬敗絮幾乎能聽見死亡到來的腳步聲了。
“待我消逝,尚可追憶?”
又一句十分莫名的話語從司馬敗絮的口中跳出,充滿無奈與苦楚。
姜意等人停下攻擊,不解得看著司馬敗絮。
連司馬敗絮本人都不清楚巨樹從何而來,唯一他知曉的,便是這珠巨樹只有他能看見,於是不由得便問出了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