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無奈地還想再勸,對方卻已經大搖大擺地走了,獨盛半碗烈酒還放在桌上。
出了軍營,沈辭兮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一根野草叼在嘴裡,他隨便往地上一坐,然後抬著頭髮呆。
下午那位姑娘是江瑟瑟,他在抱對方上馬的時候發現的。
正是因為自己老是記不住旁人的面孔,一個人要看五六次才能認識,因此他對於聲音和味道特別敏感。
江瑟瑟身上特有的草藥味罕見且舒服。
只是,她怎會來關崖城?
心中狐疑,沈辭兮用力咬咬那根野草,算了,不去想了,左右她夫君也在,不能讓江瑟瑟一個人給出事了。
沈辭兮煩惱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他還是去趕快安排下守軍的事情,今日一戰不及時補給好便又是扯不清的亂子。
晚風撫摸在人臉上,柔柔的,江瑟瑟推開窗戶讓月色溜進來。
已經洗漱過了,身上乾淨又舒服,她搬來椅子就看著月亮。
謝承蘊正在樓下街道處,客棧裡的紅糖用完了,他特意出來買一點。
一抬頭就看到了江瑟瑟小小的腦袋,他心裡突然一軟。
“讓讓讓讓!”街頭還有些賣蠟燭的商販在吆喝著。
謝承蘊就近買完東西,一轉頭,眼神一凝。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錯愕,只猶豫了半刻,他就抬腳走上去。
人群裡的乞丐走得東倒西歪,他踉踉蹌蹌地扶著牆吐了一地。
謝承蘊抬手按住對方的肩膀。
乞丐嚇得渾身一抖,迷茫地轉頭。
待看清楚謝承蘊的臉後,乞丐徹底愣住,然後是眼眶的微紅和嘴角的僵硬。
他匆匆推開謝承蘊的手,朝人群最多的地方擠進去。
“秦清路。”謝承蘊壓低聲音,一字一頓,他眉眼覆冰霜。
為什麼死無全屍的人會突然出現在關崖城?
當年的事情究竟還有什麼隱情與意外?
謝承蘊額角青筋暴出,不由分說地拖著秦清路要往客棧走。
秦清路嘴角諷刺一笑,他早就不是秦清路了,他也早就不該活在世上了。
“這位公子要做什麼?我可不是你的故人。”秦清路擺擺手,一臉無所謂地甩開對方的拉扯。
論身手,謝承蘊要帶走自己可沒有那麼簡單。
“瑟瑟也在。”
一句話,讓秦清路僵硬在原地。
瑟瑟,是他印象裡的瑟瑟嗎?那個永遠驕傲可愛的小妹妹。
“為什麼瑟瑟會在這裡,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反應過來的秦清路憤怒地拽住謝承蘊的衣領,他出徵前就交代過要謝承蘊好好保護江瑟瑟,為什麼江瑟瑟還會來到關崖城。
謝承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面無表情地把自己衣領解救出來,“所以你現在可以和我好好談一談了嗎?”
等謝承蘊先把紅糖送到掌櫃那裡後,兩個人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坐下來。
才鎖好門,謝承蘊就冷笑著給了秦清路一拳。
因為秦清路不加設防,這一笑直接讓他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血跡,他錯愕地抬頭看著突然發難的謝承蘊。
“想問為什麼久別重逢我卻是來打你的?”謝承蘊鬆鬆手腕,表情淡漠。
“看看你現在渾渾噩噩的樣子,這麼久你就甘心這麼窩在傷心地一直麻痺自己是嗎?”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秦清路眼睛瞪大,他激動地站起來,聲嘶力竭。
“你以為我不想是嗎?秦家全死了,全死了!我如果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他不會放過我的,秦家真可憐啊,就讓我這麼個窩囊廢活下來,連對峙的勇氣都沒有,哈哈哈哈······”
無錯書吧秦清路笑完之後,軟癱在地上。
日日夜夜他不是沒想過回去,哪怕是刺殺呢?
可是天大地大,秦清路這三個字讓自己寸步難行。
光是苟且偷生就已經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努力。
當年父親以血肉之軀護住自己的場景歷歷在目,多少次他想一了百了拼個魚死網破的時候,就忘不了父親的遺言。
‘路兒,活下去,代表我們秦家將領,秦家的絕學不能失傳。’
他好恨,好恨啊!
“你的確是個窩囊廢。”謝承蘊一把拎起對方,“瑟瑟身為女子尚且拼命為秦家翻案,你明明擁有最多的證據卻躲在這裡不問世事。”
說著,他不解氣地又給秦清路一拳。
不僅是因為心痛秦清路的自我放棄,更是為不願放棄秦家的人難過。
他也好,江瑟瑟也好,包括一些秦家的好友,他們都或多或少在為秦家做著努力。
而秦清路身為最直接的秦家人呢?一句沒有辦法就什麼都不去做。
秦清路頹然地閉上眼任對方發洩。
他的確是個窩囊廢,全天下能為秦家平反說出真相的人只有自己,可是自己卻為了什麼狗屁絕學,什麼秦家香火而活成一個乞丐!
眼淚從眼角淌下,秦清路麻木地被打翻在地,一次手也不還。
謝承蘊停住了動作。
瞧著動靜大,其實半點真傷也沒有,只是面上火辣。
“和我回去,將秦家的事情完完整整說出來。”
聞言,秦清路想到了什麼,他這次轉動一下自己遲鈍的雙眼。
“你剛剛說瑟瑟也在,為什麼,可是有人欺辱她害的她避難在此?難不成南宮辰也不護著她嗎?當初南宮辰要訂婚的時候可是答應過秦家絕對好好呵護瑟瑟的,他還敢反悔不成!?”秦清路跳起來,急切地盯著謝承蘊的臉。
世上最讓自己愧疚和放心不下的就是瑟瑟了,傷心絕望瑟瑟半點不比自己少,且她還要一個人應對京城的是非。
謝承蘊剛剛還無比迫人的氣勢微妙地洩了半分,他清咳一聲,“南宮辰的確反悔了,改娶了瑟瑟的二姐為側妃,如今又娶了崔家姑娘做正妃。”
秦清路崩潰地一拳打在石桌上,試問南宮辰一退婚,全京城還敢娶瑟瑟?
這個世道女子嫁不出去不僅要受到頗多指指點點,何況那江家豈是什麼好東西?先是逼得小姑鬱鬱而終,如今焉能善待瑟瑟一個孤女。
“我要去接瑟瑟走,往後我養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