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良沉吟了半晌,才道:“多準備一份,給你家裡寄去。”又問:“你有信想要寄嗎?可以順道一起給寄了。”
還真把這一茬子事給忘了。世上的事有因就有果,佔了人家的身子,也得盡到義務和責任。
“有的!”
周夢凝一早起床就寫了一份簡短的信,就是報個平安,順帶提了下搬院子和秋收。
寫完信,季嘉良已經把飯給做好了。飯才剛剛吃完,碗筷還沒收拾。張建軍就開著那輛修好的拖拉機過來了,“師傅,今天進城的人不少,你們快點。”
秋收這幾天,張建軍和何先梅跟在季嘉良和周夢凝身後,邊幹活,邊受教,還真是學了不少東西。兩人都對這師傅十分恭敬。苦活累活都願意搭把手。
無錯書吧劉教授見狀就道:“你們快去吧,鍋碗我給你們收拾了。”
這個社會也有他的閃光點。那就是能做到夜不閉戶,家家戶戶不鎖門,也不見誰家丟東西。這在後世是不敢想象的。
周夢凝就曾聽家裡的老人唸叨過七十年代的舊事。說有次騎著單位買的新腳踏車下鄉,路上下起了大雨,鄉下下了雨的泥路騎都騎不了。除非能扛著腳踏車走,可腳又崴了,沒辦法。
腳踏車再是貴重,也沒有人重要吧,於是就先回城了。當時都已經做好腳踏車丟了的準備了,打算買一輛新的賠給單位。
後來,等了半個月,腳也養好了,還是得下鄉工作。走到半路,碰見那輛腳踏車了,還是原模原樣的停在路邊,沒有人動過。上面都生鏽了。
這路上一天天的來來往往多少人啊,可誰也沒有動過歪心思。那會的腳踏車多貴重啊,堪比現代的一輛頂級小轎車了。可是也沒有丟。
這要是放在現代試試,別說小車了,就是腳踏車停在路邊十分鐘沒被偷都算是好運了。更別提現代偷電瓶車的比比皆是。
“噯!麻煩您了。”周夢凝不鎖門甩手就走,一點兒也不擔心。
拖拉機上坐的都是年輕人,知青佔大多數,都是要去縣城的。
楊桃見了周夢凝,就翻了個白眼。
有毛病!我得罪你了?
“這麼冷的天,你讓大家都等著好伐。”楊桃對著張建軍抱怨。那三回九轉的語調,聽得人渾身發軟。
張建軍傻呵呵的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小夥子跟小姑娘說句話都害羞的不行。
這真是淳樸的好少年啊。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這裡快兩個月了。這還是周夢凝第一次離開南山村。
進了縣城,路就不再是狹窄泥濘的泥巴路了,而是平坦寬闊的柏油路。這裡最高的建築就是百貨大樓,但也就只有兩層。
整個縣城,最豪華的地方就屬百貨大樓了。而所謂的百貨大樓,就是一棟兩層樓的商鋪,門口大大的招牌上面寫著‘百貨商場’四個大字。
進去後就只有並排的三個刷著木漆的櫃檯,和後面靠牆的木架。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正在櫃檯後邊坐在凳子上納鞋底。
“同志,請問有毛線嗎?”周夢凝問道。
似乎覺得有人要毛線覺得挺稀奇的,她抬頭道:“咱們這裡沒有,毛線要到H市裡才有賣的。”
一個縣城的百貨商場,居然沒有毛線!
周夢凝只能把視線對準後面的架子上,上面放著幾匹布,都是滌卡布料,有灰藍色和軍綠色。
周夢凝把身上的布票全都換成了布。這些布看起來能夠做四五身衣服的,外套加上軍大衣算下來,其實只勉強夠用。
買好了東西,也沒地可去。
兩人溜達走到街頭,有一家電影院。周夢凝一直往裡面看。
只知道這時候的電影都是黑白色的,還沒見過這個時代的電影院呢。
“要不,去看看?”季嘉良看著電影院貼在牆上的海報。
是地道戰。
不管是什麼,好奇不是嗎?
他來了幾次縣城,一直就想著帶著周夢凝兩人一起進去看看。
周夢凝點點頭,“去看看。”
一張電影票五毛錢,於是兩人花了一分錢,走進了電影院。
原以為清冷的電影院,誰知道走進去以後烏壓壓的一片。
電影還沒開始,頂上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線。
因為下面的村子都還沒有通電,所以周夢凝特意的抬頭看了看。
兩個人的座位不是很靠前,是在正中間的位置。
座位全都是木板訂出來的椅子,連個靠背都沒有。最前排的座位高低就跟小板凳的高矮一樣,座位越往後越高。
周夢凝舒了一口,不用坐在那樣的小凳子上真是太好了!
周夢凝走過去挨著板凳坐下,裡面已經坐了一對青年男女。
男的穿著一身軍裝,身形挺拔,女的一身紅色格子外衣離那男的有半尺遠。
要不是兩人中間放著一小包瓜子,她還以為兩人不認識呢。
這時代的人搞物件,談戀愛真是特別逗。跟地下黨似的,生怕被人瞧見了。
季嘉良見周夢凝在看別人,以為她饞瓜子了,就站起身來,“你等一下。”
周夢凝還以為他是去上廁所去了,誰知道他轉臉就拿回來一包瓜子。
這時候的瓜子包都是用舊報紙折成一個三角筒的形狀。要多少錢的,人家就給裝多少錢的。
周夢凝掂了掂手裡的,大概有二兩,“多少錢?”
季嘉良低聲道:“三分。”
周夢凝囧了一下。
這魔性對話真是夠夠的了。
她把瓜子推過去,叫季嘉良抓點。季嘉良搖搖頭,示意周夢凝自己吃。見周夢凝堅持,這才抓了一小撮。
等人都差不多了,燈就黑了,一點光亮都沒有。
偶爾門口的簾子會被掀起來,透出一點光亮轉瞬就又消失了。這是附近的孩子逃票進來蹭電影看的。
地道站這老電影,周夢凝看過。這樣的愛國題材的電影,是學校組織看的,小學看過,中學也看過,印象深刻。
但那時候的感受跟現在肯定沒法子比。
這個環境,這個身份,還有身邊的這個人。讓這場電影有了別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