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面對離別的時候，離別的時候總是來得太快。
林衛國和林姝兩人，身姿筆挺地站在醫院大樓走廊的視窗，看著漸漸遠去的吉普車。“怎麼？捨不得他走，所以不敢下去送行？”
然而林姝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雙手插在大兜裡，用極淡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吉普車揚起一片黃沙，然後在隨著飛揚的黃沙消失在路途的盡頭。
然而，隱在衣兜裡的手已經攥得死緊，證明她的心緒並不像她表情出來的那樣平靜。
一向沒有太多表情的臉上，在汽車消失的那一瞬間，隱約地露出一絲空落，不過很快又變成尋常時冰冷看不出情緒的神色。
臉頰兩側有不正常的紅暈，唇色微微有些發白，不時掩住嘴唇壓抑地輕咳一聲。
林衛國從鏡面的反光上看到，心裡劃過一絲不忍，他這個堂妹一向要強，尤其愛在喜歡的男孩子面前要強，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要欺負他，馮毅鋒從小被她打到大，到現在也只把她當兄弟，從來沒有想過這姑娘是喜歡他。
馮毅鋒看不明白，他們這些親人可都看在眼裡，疼在心上。
就是這次林姝也原本不在南派的名單內，若不是擔心馮毅鋒，她怎麼會單槍匹馬地跟到這裡來，看著林姝此時形銷骨立的樣子，帶著病也堅持不肯下手術檯的樣子，林衛國就忍不住心疼。
無錯書吧偏她又是個左性，就這樣默默地喜歡著馮毅鋒，不開口，不強求。她自己不說，還不允許別人提點馮毅鋒一下，這馮毅鋒喜歡的姑娘不喜歡他，還百般言語刺激貶低他。
哪個男人能夠明白這樣的‘喜歡’，林家眾人每次都要忍不住扶額，實在是他們一是摸不著林姝的思維習慣，不明白她所言所行的意義在哪裡，二是實是為她的情商擔心。
若不是林姝絕不允許他們提醒馮毅鋒或是插手這件事情，包括林衛國大內的林家眾兄弟，早就把馮毅鋒胖揍一頓，綁到林姝面前來。
哪裡能看著他這樣一直無意識地不停傷害自家妹妹，自家妹妹再彪悍不也是妹妹不是，當然是要被護著的。
林衛國皺著眉頭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林姝躲了一下沒有躲開，有些燙手。“二妮，你這樣不行，趕緊先去休息一下。”
“我是醫生！”林姝轉過頭來瞥了一眼林衛國，從口袋裡掏出聽診器掛上，準備去查房，見林衛國一直皺著眉頭看著她，又打量了林衛國兩眼問，“林衛國同志，前線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你怎麼還呆在這裡？”
……我這不是陪你送人嗎！順便關心你一下嗎？
“二妮……咳咳……”被林姝的話一堵，林衛國要說出口的話，瞬時都憋回肚子裡，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嗆住，連咳了兩聲，結果林姝沒有半點動容，就這樣看著他咳得面紅耳赤。“咳咳……你有沒有點同情心！”
“同情心這種東西，用在你身上只能是浪費，我的同情心只會用在病人身上，你！不在範圍內，我也希望你最好別出現在我的病房裡，不然……”說到這裡，林姝的語氣軟了些，看了林衛國一眼，見他還在咳，到底是伸手給他拍了兩下，只兩下就收了手。
“行了，你這招都用爛了，有意思嗎？圓圓和甜甜都不會被你騙，你差不多就趕緊回去。”林姝原本走出一點遠，又退了回來。“南疆叢林多毒蟲，你記得找軍醫多要一些藥備著，保重自己！別讓家裡擔心。”
圓圓和甜甜是林衛國的雙胞胎女兒，和她們的小姑一樣鬼精鬼精的，每次林衛國逗她們總會被識破，害得他沒有一點成就感。
“你擔不擔心？”林衛國揮了揮手剛想說不用擔心，不過想到林姝只說家人也不說自己會擔心，作死地多問了一句。
結果只得到林姝冷冷的一眼，和一抹白色的背影，以及兩個字的評價。“幼稚！”
林衛國老臉微紅站直了身體，哪裡還有剛剛不停咳嗽的樣子，正了正帽子看了眼窗外的遠處，灰塵未靜的遠方。
暗歎一句。“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猛地想起小叔小嬸的交待還沒有通知到呢，忙跨步追了過去。“唉，你先別走！”
……
傍晚趙芸在水房洗衣服，剛洗到一半，就聽到宿管大媽站在樓道里一聲吼，“几几幾宿舍的趙芸，有人找！”
她還以為是鄧宏彬，心裡還尋思著鄧宏彬這是從基層調研回來了？怎麼會這麼快？匆匆跑下樓一看，沒想到就見到一身鋼鐵廠廠服的何鳳抱著個罈子站在宿舍樓下。
“阿鳳！你怎麼會來？不是說最近一直很忙嗎？”趙芸忙迎了過去。
趙芸自離開子弟後，一直同阿鳳保持了聯絡，她考上大學的事情，何鳳也是知道的，不過鋼鐵廠最近很忙，何家幾個親戚這個月的嫁娶也特別多，兩人約好了等十月底何鳳不忙再見面的。
而現在，才十月中旬的樣子。
何鳳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喜氣，一頭長髮現在已經剪成了齊肩的短髮，見到趙芸也是滿臉的歡喜，她把手裡的壇裡交到趙芸的手裡。“這些都是我婆婆家醃的鹹菜，送給你嚐嚐味兒。”
趙芸接了過去，掂了掂還挺重的，因為見到何鳳很歡喜，一時也沒有注意到何鳳話裡的‘婆婆’兩個字。“謝啦！走，跟我一起去宿舍裡坐坐，我先把衣服滌乾淨，咱們再一起去外面走一走，吃飯了沒有？等會一起吃飯吧。”
何鳳點點頭跟著她上了樓，女生宿舍樓的走道里掛滿了或幹或溼的衣服，趙芸帶著她小心地避開。
“你最近怎麼樣？何爺爺身體好不好？什麼時候把頭髮剪了的，不過挺精神的，好看！”趙芸開學沒多久就特意去探望了一下何老爺子，不過何老爺子已經有點不記得她，總把她當成何家鄉下的親戚，一個勁地問她孩子怎麼沒有帶上來。
“挺好的，他最近還唸叨你怎麼不去看他呢。”說完又日撅了撅嘴，笑著道。“不過你要是真去了，他也得把你認成別人，爺爺身體還不錯，吃好睡好，就是不大認人了，一直惦記著我沒了的那個小叔，唉……”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