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汽車、行人，明明是平凡又常見的風景，但因為身邊的那個人而變得格外與眾不同，趙誠此時的心情微微有點小激動，他大步在前走著，走一段再停下來停著她們，心底慶幸自己把妹妹拉上了，不然萬一要是把媳婦走丟了可怎麼辦。

趙芸看著大跨步的趙誠，覺得自家哥哥沒有一丁點長進，別人處上物件都像打通任督二脈一樣，一通百通。而自家哥哥是以前什麼樣現在就什麼樣，這種時候他不應該慢慢走或者臉上好歹也要表現出一點歡喜出來吧。

要不是兩人之間還有那麼一點若有似無的小情愫，別人肯定沒法聯想到處物件上頭去，趙芸內心裡默默地為李微點了根蠟燭。

李微則是一路抿著笑，挽著趙芸的手臂緊緊地跟在後頭，大家看向趙誠羨慕欣賞的目光讓她不自覺把脊背挺得筆直。

趙芸內心是有點小崩潰的，明明她和趙媽的意思是讓這對小青年，好好單獨相處，甚至還特意給他出了不少主意，沒想到一出門趙誠就把她給拎到了單車上。

難道只是為了讓她在後座佔個座，好讓李微坐到前槓上？

可是從李家到車站的路總共才多長路？她家哥哥應該沒有這麼深的心機吧！趙芸甩掉這個詭異的想法，默默地跟在後頭，還未完全開竅的自家哥哥肯定不會放她一個人走，她不想當電燈泡都不行。

前世見慣了親密的小情侶，現在看到大街上明明沒有走在一起，卻能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在處物件的小青年，趙芸的嘴角高高地翹起來。

市裡的百貨大樓離上次買書的新華書店不遠，兩層的小樓，一樓賣南食，二樓是百貨，無論是南食和百貨貨物都不是太全，許多貨櫃空空的。

售貨員坐在櫃檯裡頭打毛衣嗑瓜子閒聊，就是沒有人理會前進購物的客人，若是問得多了還得被售貨員罵上幾句，現在的國營百貨商場的售貨員多神氣呀，大家進了百貨商店，站在她們面前好像就先矮了三分，若是你本身再穿得不大好，就更被看不起啦。

李微挽著趙靶的胳膊，趴在櫃檯上看毛線，兩個人長得好，穿得又體面，售貨員瞅了一眼便隨她們看，不過想要她們拿出來摸一摸比對一下，是絕無可能的。

現在的毛線不僅顏色少，材質上也沒有太多的選擇，純羊毛的就算買得起，運氣不到還不一定有貨，大多數時候都是挑半羊毛混紡的。

家裡其他人的線衣基本都是用舊毛線拆了補新的，只有趙芸和兩個哥哥的線衣，趙媽才捨得買新毛線織，就這樣他們每人也就兩件毛衣一條毛褲，這樣的裝備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非常奢侈的事情，這還是因為趙家兩個人拿工資，二哥上學也有補貼，家裡生活水平比較高才奢侈得起。

李微和趙芸挑著，趙誠就跟在他們後頭站著，倒是吸引了好幾個售貨員的視線，一個正準備對李微和趙芸的挑挑揀揀發表意見的阿姨也收了聲，這個時候人民群眾對軍人同志的敬重和擁護也是後世所不能及的。

藏青色的純羊毛線一斤，再搭上六兩白色，最多還能餘出一雙毛襪的量，今天運氣好，趕上百貨大樓來了新貨，居然買到了純羊毛線。

“買齊了。”買齊了趙媽要的毛線，李微大大地鬆了口氣，“二哥今年暑假回不回？”

“不知道，可能會回來吧，先不說這個，剛才我哥我都不好問，你們倆……”原諒她，她真的很好奇。

李微扭扭身子，不好意思扭開頭去，左右看了看。“唉！你哥怎麼還不回？上個廁所這麼久。”

“哦……”趙芸拖長聲音，不說不說吧，反正都在一起了。“行吧，那我以後不是要改口就嫂子了？嫂子！大嫂！呵呵……”

“趙芸！”李微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發現沒有人看她們這裡，狠狠地在趙芸的腰上擰一下。“什麼嫂子啊，別亂叫，等我嫁到你家去再說！”

“行，行，行，反正總會是的。”趙芸痛得一抽抽，趕緊求饒。“這麼兇，我哥真可憐。”

朋友變成小姑子，李微一時之間還沒辦法像以前一樣面對趙芸，心裡總彆扭著，有一點不好意思，有一點尷尬，尤其是她之前還就處物件這事深刻諮詢過趙芸的意見。

“你還說！”李微原本有些惱羞成怒，當她的視線落到某一點，表情有些驚訝。“咦，那不是曾可人嗎？”

“誰？哪裡。”趙芸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可能是中午飯點，街上穿工裝的工人比較多，一色的工作服，趙芸有些分不清人。

李微指著對面街道上相對而立的兩個人。“那裡，你看，那是曾可人，我以前的初中同學，她家和我家住一個院，不過我和她關係不好，她爸爸好像在礦上出了事她就退學了吧，聽說被送到鄉下親戚家裡去了，上上個星期她奶奶沒了也沒見她回去奔喪，現在怎麼沒事人一樣跑到市裡來了？”

“對面那是她物件吧，看著還挺不錯的，怎麼會看上曾可人呢？”

趙芸看著曾可人對面那人的臉，瞳孔收縮，那個人居然是鄧建林。

怎麼會是他？趙芸努力回想，鄧建林是老知青，在黃泥灣呆了很多年，在她之前聽說是和一個女知青有些曖昧，不過後來七八年恢復高考，那女孩子七九年考上大學回城去了，留下的知青也慢慢運作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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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鄧建林已經開始沒事送些小玩意哄著她，直到八二年兩人確定關係，然後定婚，她所有的記憶裡都沒有曾可人的影子，那現在？

鄧建林是市裡人，肯定不會認識從小在縣城長大後來被送回鄉下的曾可人，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兩人早在黃泥灣就搭上線了。

她的內心突然湧起無數懷疑，她內心雖然早就接受了鄧建林當時找上她，是想透過趙爸回城的現實，但現在讓她懷疑鄧建林可能揹著她和別人有關係，她一時間真的有點難以接受。

這樣，她前世所有的一切，簡直是個笑話。

“你們在看什麼？”趙誠搭著個男人的肩膀走過來。“李微，小芸，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老班長鄧宏彬。宏彬，這是我妹妹和……物件。”

趙誠有些不好意思，鄧宏彬瞭然地撞了撞他的肩膀，“兩位小同志好，我是鄧宏彬，趙誠同志的戰友。”

“你好。”

“你好。”

兩人異口同聲地打了招呼，又做了自我介紹。趙芸看著眼前的大哥和李微，他們現在正在處物件，再看看這個剛剛認識的鄧宏彬，突然意識到，現在和前世已經不同，她既然已經決定拋開過去，又何必為了點點猜測在這裡耿耿於懷呢。

鄧宏彬邀請她們一起去他家吃個便飯，趙誠稍微考慮一下便答應了，老班長退伍後，他們就沒有再見，沒想到來市裡跑一趟居然遇上了，自然要好好敘敘舊。

四個人便一起往鄧家走，趙誠和鄧宏彬走在前頭，趙芸和李微還是像來時一樣在後頭跟著。

趙芸沒有再回頭，也沒有必要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