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芸下班到家，楊家人已經都坐在堂屋裡了，楊二姐楊來娣和楊三嬸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同趙媽搭話，楊四元一臉沉默地低頭坐在堂屋門口，臉上還帶著隱約的難堪。

“不是我說，整個黃泥灣也是你們老趙家是這個。”楊三嬸比了一個大拇指，滿臉的恭維豔羨。“就不說你家阿誠了，年紀輕輕就在部隊就混成官啦，你家阿鋒又是大學生，現在又聽說你家阿鋒被推薦入黨了，這孩子得多優秀啊，還有你家小芸，哎！不是我向你訴苦啊，桂芬，幾個孩子也就招娣懂事些，能替我分擔分擔，你看我家四元和你家小芸一般大，現在卻只曉得在家裡吃閒飯。”

“來娣這回也是多虧了她二嬸孃搭的線，說了個在縣工廠上班的後生，拿的可是七級工的工資。”說起這事，楊三嬸免不得帶了些驕傲自得，趙家的孩子再出息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個打著光身。

那趙芸說得好聽是小學老師，放在以前還不是要被批鬥的臭老九，趙家人以為自己瞞得嚴實，誰還不知道她早被那城裡知青給拋棄了。

她家閨女個個長得好，看看招娣就曉得了，嫁了隔壁大隊的支書，現在日子過得多好，還能不時拉拔一下孃家，這女人吶，還是要嫁人嫁個疼人的男人才是正道。

“哎，小芸回來啦！辛苦一天了，快坐下休息休息。”趙芸一進門就被楊三嬸拉進屋裡坐在她旁邊，一邊摩挲著趙芸的手，一邊笑容滿面地同趙媽說話。“你家小芸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真是女大十八變，越長越漂亮了，又有文化，現在還是咱們小學的老師，真是不錯。這次咱們家來娣的事兒，真的是麻煩小芸你了，這孩子也是生在楊家也是吃了苦，也是我這當媽的不爭氣，連件像樣的衣裳也拿不出來。”

說罷，楊三嬸抬手抹抹眼角，一臉感慨地同趙媽說。“咱當爹當媽的，辛辛苦苦一輩子，不就盼著孩子們好嗎。我啊，就盼著咱家來娣嫁過去過上好日子，能幫襯幫襯她弟弟，我也就放心了。”

“對對，都是為了孩子們。”趙媽一下午的時間就光耗在楊三嬸身上了，好不容易盼著趙芸回來了，可算能趕緊把她們一家給打發走了，趕緊一臉認同地點點頭。“小芸快帶來娣進去看看，試一試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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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來娣比趙芸要矮得多，把趙芸的衣服試了個遍，裙子都穿不了，最後挑了件白底碎花的確良襯衫和一條黑色燈芯絨的褲子。

等楊三嬸再三道謝離開，趙媽和趙芸同時鬆了一口氣，趙芸把楊來娣試過的衣服都放到木盆裡泡上。這真的不是她矯情，實在是楊來娣身上不怎麼幹淨，耳邊後邊一層汙垢，不好好洗一洗這些衣服她都沒法上身。

“嘖嘖，陳紅衛這個人。”趙媽搖搖頭，楊三嬸陳衛紅這個人在村裡的名聲可不怎麼樣，尤其是兩家頭些年還因為農田灌水的事情還鬧過齷蹉，要不是陳衛紅這人還算會說話，趙媽連門都不會讓她進來。

“也不曉得這回給來娣找了個什麼人，千萬可別像她家招娣一樣，那孩子是真苦。”趙媽一臉疼惜地替自家小芸別好頭髮絲，心裡頭想著，自家閨女還是多留兩年吧，不然等女兒都嫁了，家裡就只剩下她們兩個老的，想想就孤單辛酸。

這樣想著，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可惜小馮那孩子，多精神懂事一個後生，怎麼這麼早就處物件了呢？

趙芸把著趙媽的手臂，賴在她身邊撒嬌。“媽媽，你操心人家閨女幹嘛，你閨女早餓啦，咱們快去做飯吧，爸和哥也都快回來了。”

趙媽現在已經習慣閨女不時賣乖的小模樣，裝做無奈地模樣，點了點趙芸的額頭。“你啊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喲。”

今天見過楊三嬸，想起前年招娣姐嫁的物件是什麼樣，趙芸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楊四元后來在飯店上班，能掙錢長得又好，楊家說什麼也不能把她嫁給鄧建林啊，要知道那時候的鄧建林已經同前妻離婚，得罪了岳父一家，工作也丟了才對。

難道鄧建林有什麼特別的際遇？或者是他岳父一家發生了什麼變故？本身鄧建林和前妻離婚就挺奇怪的，畢竟對方家裡知道他出軌那麼多年，都沒有離婚，她前妻又是那樣一個情況，對方家裡不是應該緊緊抓住鄧建林才對？難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芸甩甩頭，不想了，這些又關她什麼事呢？

只是想起那個眼神乾淨一臉懵懂的女人，趙芸的心裡就止不住內疚，若是早知道鄧建林另娶，她再愛他也絕做不出毀人家庭的事情。

她被人謾罵毆打的時候，鄧建林只唯唯諾諾地站在一邊不敢出頭，是那個女人拉開了替她出頭的家人，也許她什麼都不明白，只是單純地覺得打人是不對的。

趙芸很希望她能好好地生活下去，至少要圓滿一生，但事情還要等上十來年才會發生，走一步算一步，她現在想得再多，也只是瞎操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