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掐死爬到身上的大螞蟻，杜子爽就這樣躺在一處冰涼的大青石上。
轉過頭，將一根細小的松針塞入嘴裡，無意識的啃咬，表情有些無奈。
“張珣，你早說啊，這種蘭花確實少見，長這麼大，我也就看到過幾次，不過，上個月，我爸就挖了一株回家，現在就在屋前面的花盆裡。”
正在小心翼翼挖著蘭草的張珣動作一滯:“......”
到底不是十幾年之後，山上的蘭草都絕跡了，偶有遺落的，都是一些普通貨色。
蘭草的根系和它的葉子一樣，密密麻麻得有數十根，卻又白白嫩嫩。
張珣很小心，他慢慢揮動的鋤頭，儘量不要挖斷根，最好的方法便是將周圍的土一併挖起，直接移栽到盆裡。
“噓......！”
就這時候，身後傳來吹氣聲。
“張珣，不要動，慢慢起來。”
是杜子爽的聲音，有些緊張。
咚！
張珣的心頭一跳，無言的恐懼感席捲全身，難不成，附近有蛇？
可是，不應該啊，相比于田裡，深山的野草沒那麼多，一個方面是因為樹木茂盛，根本沒有多餘的陽光和雨水留給矮小的灌木和野草。
再有，這時候的松針可是非常緊俏，農村家庭多用來引火，這片地方，平坦有餘，非常合適耙柴，被鐵耙子一抓，地面之上，甚至有些光禿禿。
呼~
張珣吐出一口氣，此刻只能相信身後的夥伴，他穩住自己有些發軟的身子，慢慢站起。
剛剛站到一半，抬起頭的他，便是知曉了原因。
一頭碩大的紅毛野豬，身後跟著幾頭小野豬，正在他前方不遠的一處山崗，目測約幾十米，自上而下的俯視。
紅色的鬃毛加上獠牙，一股子暴虐悍勇之氣，迎面撲來。
滴答。
冷汗直接滴落在蘭花的葉子上，瞬間，冷汗打溼了後背。
野豬，這種生物，自獅子老虎絕跡森林之後，堪稱沒有天敵，禁止打獵之後，更是如魚得水。
春季啃筍，夏季食玉米，秋季在稻田裡打滾，是農村的一大害，為了防野豬在稻田裡搗亂，各家各戶甚至要到值夜，野豬一來，敲鑼打鼓，放鞭放炮。
也沒哪個狠人敢直接幹野豬的，只能悄悄摸摸的放點鐵夾子，兇猛的一點的野豬，甚至會咬斷自己被夾住的腿。
關鍵的是，豬，是雜食動物！
張珣估計了一下，按照現在這個位置，野豬一個衝鋒，今天他就算撂在這兒了。
驀的，他想起試卷上還是哪個雜書上寫的，野外遇虎，雙眼緊緊盯住，不畏縮，不將後背給到猛獸，無懈可擊之下，還是野獸先行退卻。
嚥下一口唾沫，張珣筆直站立，手裡的小鋤頭緊緊握在手心，汗液黏膩，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住山崗上站住的紅毛野豬。
肩膀之上傳來巨力，眼角餘光一掃，卻是杜子爽面色凝重站到他的身邊，用手搭住他。
張珣心裡稍稍安定了些許，同時帶有一絲感動。
按照杜子爽的位置，若是他慢慢退去，基本上就和危險無緣，畢竟，大野豬也就一頭。
只是，不論何時，他還是那個急公好義的好兄弟。
這一世，必然不能讓他黑髮人被白髮人送。
不知是過了多久，張珣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乾澀。
山崗上，落日帶著餘暉，打在紅毛野豬的身上，影子拉的長長的，也撒在靜悄悄的山崗之上，除去風聲，只有砰砰砰的心跳聲。
哼哼。
小野豬似是發出不耐的哼唧聲，紅毛野豬擺了擺腦袋，隨後甩動自己的屁股，搖搖晃晃朝著山上走去。
杜子爽撲騰一下，癱軟在地，不住喘著粗氣。
兩個人相顧無言。
拎著蘭草回去的路上。
“那片林子是有點老，沒想到還藏著這麼一頭野豬，可惜了，這年頭家家戶戶也沒獵槍了。”
張珣有些沉默，沒有接話。
心裡想到卻是，就算有獵槍也沒用了，兩年之後，這野豬就要成為保護動物，往後更加氾濫，大搖大擺走到公路上，汽車讓行的日子也不遠了。
“哎，你考的怎麼樣？”見張珣沒有接話，以為是被嚇到，杜子爽將話題扯到考試上面，按照他的印象，張珣平時成績還行，也算不上突兀。
無錯書吧“還行。”張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順口問道：“你呢，怎麼樣？”
如果沒變化的話，杜子爽應該是離本科線差了兩分，沒有選擇復讀，反而是找了點關係，進了部隊。
“不知道，管它呢！”杜子爽摸了摸頭髮，有些無所謂。
夕陽就這般將兩個人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
“吃完晚飯再回去吧。”
眼見快到家裡，炊煙裊裊盤旋在林子裡，杜子爽提議道。
“不了，等會天要黑了，沒有路燈，這山路不好走，我還是先回去了。”
張珣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了，要是中午嘛，吃頓飯也無所謂，以前暑假的時候，他還來住過兩天，也沒什麼需要見外的。
“好的，路上小心啊。”杜子爽也沒過多客氣，犯不著。
由於趕時間，張珣選擇直接到自己停車的地方。
車還在。
剛剛插入鑰匙，就聽到呼喊的聲音。
“張珣，等一下。”杜子爽喘著粗氣，從山崗上跑下來，手裡拎著兩個紅色塑膠袋：“給。”
“什麼好東西？”張珣順手接了過去。
嚯，還挺沉！
“嗨，一個袋子裡是你今天下午要找的蘭花，看你喜歡，送給你了。”杜子爽黝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憨厚：“還有一個是野豬肉，我爸下午在山裡懸崖下撿到的一頭，還新鮮著，給你切了十幾斤。”
？
張珣表情有些精彩。
“別想了，不是那頭紅毛，不大，就一百來斤。”
“沒事，也算給咱們兩報仇了。”
張珣也不客氣，發動摩托車沿著山路走下。
太陽已經落山，天地之間還殘留著一點光輝，昏暗中能看到一點點模糊的輪廓。
路邊的林子恍如魔鬼的爪牙，黑洞洞間帶著一點陰森，且前後數百米都是無人，不知名的鳥在哇哇亂叫，配合著田野裡面的青蛙，汗毛有些要豎起來的意思。
張珣正要加速，身後卻是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打在後視鏡上，讓人忍不住眯住眼睛。
倏忽之間，紅色靚影一閃而過，是那臺紅色寶馬。
速度很快，未曾停留。
好歹有了同行之人，張珣一個加速，便是跟了上去，只是也跟不住太久，幾分鐘後，就只能看見紅色的燈光，消失在完全黑下來的山野之中。
不過，差不多要到張衝了。
才騎到村口，就聽到一陣幽幽的聲音。
“你去哪裡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柯月紅從一旁走出，面色不善。
“那個......杜子爽家弄了頭野豬，我去拿了一點。”
張珣將手上的豬肉遞了過去。
柯月紅接了過去，面色稍稍緩解：“這麼大人了......先回家吧，飯還沒燒。”
估計是等自己等的，張珣心裡瞭然。
.......
“張珣，過來，給你奶奶和大伯家端碗肉過去。”
“知道了......”張珣放下手裡的蘭草，有氣無力的回應。
反正好啥好東西，都是要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