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梁和錢英娘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走著,很快就來到了錢老爺居住的院子。
兩廂問候完李修梁少不得又要為自已許久不來探望而道歉,錢老爺和錢夫人善解人意地表示讀書人以學業為重,讓他不用介懷。
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就沒了言語,錢老爺便藉口累了要休息,讓錢英娘招待他。
錢老爺的病要靜養,便特意選瞭如今這個幽靜的院子。錢夫人怕他整天待在屋裡悶得慌,便在他住的院子裡挖了一個池塘。裡面養著幾尾金魚,還種了點荷花,每逢六七月份池裡的荷花競相開放,甚是好看。
池塘旁邊有個小亭子,錢英娘走到那裡便停了下來。
“這裡景色不錯,我們就在這裡喝喝茶吧。”
李修梁自然不會拒絕,“好。”
池裡的金魚像成精了一樣,一有人過來它們便爭相往上游。
錢英娘拿過一旁裝魚食的盒子,手指輕捻灑在湖面上,更多的魚兒開始冒出頭。
錢英娘卻灑得很慢每次只有幾顆,看著幾條魚搶來搶去她不由得展開笑顏,微風輕拂吹起她額間的碎髮,也撩撥了少年的心思。
屋裡本來要睡覺的錢老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窗邊看著他們倆,露出一臉的姨母笑。
錢夫人怕他著涼,很快就把窗子關上了。
“英娘有了好歸宿,這下老爺該放心了吧”
錢老爺看著緊閉的窗子嘆了一口氣,“但凡我能活得久一些。”
錢夫人眼眶立馬就紅了,“郎中不是說老爺的脈象比先前好多了,慢慢調養再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
都說久病成醫,錢老爺對自已的身體心裡有數。
“他倆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
錢夫人想的與他不謀而合,初時的李修梁相貌不差,雖然家底薄了些,但貴在人品端方。
現在得了舉人的名頭,早就不能拿出身來衡量。
在這縣裡,要娶什麼樣的娘子娶不到。眼下看著他和英娘還好,就怕將來有什麼變數。
李修梁難得來一趟自然要留飯的,家中現在都是錢英娘管事,她早早就安排好席面,打算在家裡平日待客用的花廳用飯。
但李修梁聽聞只是錢夫人陪著他們,錢老爺依舊在自已房裡用飯時,便提出在他們今日賞魚的亭子裡用,這樣離錢老爺近些,也方便照顧。
想法是好的,但錢英娘覺得不行。
“夜晚蚊蟲多,哪怕點上驅蚊香也難免不被蚊蟲叮咬。我們還好說,阿柱和英傑面板嫩,只怕受不住,還是在花廳用吧。”
李修梁眼中有些遺憾,“我原想的是若我們一家人就在伯父房裡用飯熱鬧熱鬧,又怕攪擾他靜養,這才說在亭子裡用飯的,既然如此還是聽你的安排吧。”
錢英娘平靜的眼眸出現幾絲驚訝,“爹常年喝藥,屋裡總飄苦味,爹孃怕燻著我們也不讓我和英傑常去,你真的不在意?”
“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藥味雖苦卻並非有害之物,我自然不在意。”
他如此熨帖錢英娘自然沒有不應,高高興興地讓人去準備了。
錢老爺聽到訊息後身子也不乏了,頭也不暈了,當即指揮下人把屋裡被褥一干物事換新的,點上好聞的香,又把常年不開的窗子開了小半刻,把屋裡的藥味衝散了不少。
一頓下來可以說是賓主盡歡,但言談比較少。
還好有兩個孩子在,吃飯時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時不時還悄悄說點話。有了他們在桌上氣氛歡快不少,難怪人們都說孩子是生活的調味劑。
飯畢,李修梁提出告辭。
天色已晚,錢家也沒有挽留。
月色微涼,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在角落裡看著,直到馬車消失在拐角處才離開。
李修梁昨日就從父親口中得知村民要把地掛在他名下的事了,中舉的學子都是如此幫親族避稅的,朝廷對這種事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自然也做得。
但此事關係重大,還是要謹慎行事。他還特意問了同住一屋的賀師兄和歐陽先生,他思慮一番後便有了主意。
“敢問先生可是李舉人?”
李修梁笑道:“不知官爺有何事?”
“縣令大人有令,讓卑職請您到縣衙一敘。”
面前的官差微微低著頭,話語也是極盡謙恭,顯然不是壞事,但李修梁沒想到縣令找他是為了那件事。
“盛夏過了一半,再過一旬左右秋收就要開始了。屆時縣衙要派人去各個村裡徵繳賦稅,這是大工程,單憑縣衙的人手很難處置妥當,每年都要請一些外援來幫忙……”
縣令還沒說完李修梁便懂了,縣令今天是來提醒他的。
賦稅是國之大事,這也是吏部考核官員的重要指標,要是他把村民的地劃入名下,那今年縣裡的賦稅很有可能不能如數繳納。
“我們縣每年對這些都有一些規避制度,除了安林鎮你可以任選一個鎮子來核對整理賬目,你是第一次做這事,便由你先選。”
縣令說完還好心地道:“為了讓你更快上手我會派人協助你的。”
李修梁很快就想通其中的關竅,在臨雲縣七個鎮中隨便選了一個。
李大牛聽著只覺得晴天霹靂,“那,那村民的地不能記在你名下了嗎?”
村裡人心心念唸了這麼久,要是不能遂願,李大牛都不敢想自家以後怎麼在村裡立足。
李修梁看他爹臉都被嚇白了,便笑著道:“當然不是,村裡人的地可以掛我名下,但不是今年,不管怎麼樣今年村裡人要如數繳納田稅。”
李大牛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每個縣要繳的稅是有數的,縱然他中了舉可以不繳稅,但朝廷那裡的記錄卻沒變,他今年要是不繳別人就要多繳了。
總要給縣令大人運作的時間,至少明年才能跟府城重新登記在冊,府城再呈往戶部,然後重新核算臨雲縣該繳納的田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