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在你的心裡，她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嗎？”

淡淡的聲音，完全不帶一絲嚴厲或者其它的什麼，但卻直擊人的內心，如陣一般的銳利，使林午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疼。

他陷入了沉默。

均也並未出聲催他，只是靜靜地候在一旁，等待著林午的回答，但臉上和眼眸之中卻並沒有好奇，乃至於焦急之色，彷彿無論林午說出怎樣的答案，對他來說都一樣似的。

良久之後，林午終於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輕聲回答道：“我認識小碗，可那又如何？小碗嘴中的那個哥哥，他的名字叫做均，並不叫林午，或許，她甚至不知道有我這麼個人存在……”

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縈繞不散。

小碗在他心中到底重要嗎？

結果自然是肯定的，就從他先前的夢境之中，小碗居然會和林夕一起出現就可以看出，在他的心中，她們兩個甚至差不多。

雖然相處不過短短數日，而且他在她眼中，也並非是“林午”，但在林午的心中，那個柔柔弱弱，擁有一雙乾淨至極的眸子，如山間溪流一般乾淨而溫順乖巧的女孩兒，始終擁有自己的獨有的一個印記，那道印記或許會蒙塵，令林午暫時地將她忘記，但卻絕對不會消失。

小碗和林夕是不同的，小碗就如春雨，潤物無聲，他將她當成一個需要呵護的妹妹，而林夕於之前三年的林午而言，就像是遮風擋雨的港灣，是令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心靈中能始終有著一份牽掛的女子，林午對她的感情，對對小碗那單純的憐惜、呵護要複雜得多。

可是正如他所說的，那又怎樣呢？

在她眼裡，自己或許只是個陌生人吧，她身上的那份乖順與柔弱只屬於她的哥哥，她那雙乾淨的眼眸也只會為均而流淚，只能裝得下他一個人。

或許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知道她叫小碗的人，更不知道，他叫林午。

在均面前，在她的哥哥面前，在他這個“正牌貨”面前，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又能以什麼身份去問“小碗在哪裡？”，或者更加過分一點地問一句“她如何了？”、“她還好嗎？”？

這一切，令他黯然失色，滿心落寞。

因為說到底，因為他竟找不到一個可以用來關心她的身份與理由。

同樣的，林夕在他心中，也同樣有著深深的隔閡，那是他數次鼓起勇氣，但始終無法邁過去的溝壑，甚至比橫隔在他與小碗之間的，還要寬得多得多得多……

就像那一晚，兩人來到黃沙城的第一晚，他發現了林夕體內的死氣的那一晚，看著她副那強出裝不在乎的樣子，他原本已經決定要跟她坦白一切，告訴她其實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弟弟，告訴她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所謂的“她的弟弟林午”，其實不過只是一個冒牌貨，告訴她……

她的弟弟，林午，那個真正的林午，其實早在三年多以前，就已經死了！

知道了這些，她還會對自己這麼好嗎？

她還會毫不留情地揪自己的耳朵，無所顧忌地跟自己撒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穿上這奇奇怪怪的黑袍，便跟他穿成一樣，只為了讓他在人群之中顯得不那麼異類嗎？

應該，不會了吧。

她，應該會難受到死掉吧。

那可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弟弟啊……

留給自己的，恐怕只剩下陌生與仇視，她甚至還可能直接拔刀而起，毫不猶豫地將自己送她的鋒芒，刺入自己的胸膛吧？

一旦揭穿，一旦坦白，自己到底又算什麼呢？

一道遠道而來，佔據了別人身體，繼承了別人身份，甚至恬不知恥地沉醉於其中，不可自拔的冒牌貨？

到了那個時候，這一切又會變成什麼樣呢？他這個獨自漂泊在外的遊子，難道要淪落到去找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令他感到噁心的德爾布森去抒發自己心中抑鬱的情感嗎？

恐怕就連那傢伙也會看不起自己的吧。

所以話到嘴邊，他卻怕了，他真的怕了，他最終選擇了像懦夫一樣的逃避。

這是他心中深深的芥蒂，是他在這個世界最深的恐懼，他從未與任何人提起，就像是一個得了能夠傳染的惡疾，已經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不敢將自己的病告訴任何人，因為害怕他們離自己而去。

只是這一刻，在均問出那個問題之時，他心中的那塊傷疤被狠狠揭開，鮮血直流，痛徹心扉。

……

林午的回答，使得均不知該如何做答，甚至可以說是不敢回答。

他不是林午，他從來沒有遇見過林午這樣的情況，所以他沒有資格在此時接話，也沒有資格去勸說他，他甚至覺得好像自己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是在說風涼話。

因為正如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一般，根本不會有人能夠完全體會到他人心中之所感，所謂的“將心比心”、“感同身受”，永遠都差上一線。

兩人沉默了許久，反而是旁觀者的老藤笑了，“雖然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但是有些事情，與其自己在心裡瞎想，還不如直接開啟天窗，說亮話，去問一問來得直接，不是麼？”

林午與均聞言都是一愣，林午心中琢磨著他的話語，均卻是大笑著撫掌和道：“是了，是了，她知不知道你的存在，你何不自己去問問她呢？”

“就算不知道，那又如何？重新認識一下不就行了麼？我相信，小碗她會喜歡你的。”

“重新認識……？”

林午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們兩人，見他們都笑著朝自己點頭，他心中深深地茫然，只是不斷地喃喃著那句話，慢慢的他眼中那藏得極深的不安與悲哀漸漸隱沒下去，眼中煥發出了強烈的光芒，一條嶄新的路在他眼前緩緩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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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遲疑著，最終還是咬著牙踩了上去！

林午能夠想開，均感到很是開心，他大笑了一會兒，卻又緩緩收斂了神色，臉上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嚴肅。

他直視著林午的雙眼，肅然地問道：“林午，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從你的夢境之中知道了，影組織其實就是曾經的血侍的餘孽，他們已經找到了分別擁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的武神軀擁有者，試圖藉此復活死亡之神德爾布森，我要為了通天部落、為了火蠻部落，還有那千千萬萬曾經追隨於我，後來又相繼倒下的復仇者們而戰……而你，願不願意為了林夕，為了小碗，和我同戰？”

“自然。”

看著均那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林午重重地點下了頭，眼中忽然爆發出一股極強的傲然，以及無與倫比的冰冷殺意！

“即便再來一次，德爾布森也必將死於我手！”